一曲人到中年的亲情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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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作家龙应台继《孩子你慢慢来》、《亲爱的安德烈》之后,又一部细腻柔婉的散文集《目送》,再一次畅销港台、红遍大陆,在华人圈里引起强烈共鸣。《目送》写了母亲的衰老、父亲的去世、兄弟的分离聚合、朋友的牵念,还有那些在命运阴影下跌宕起伏的人生缩影。写出了一个渐入老境的中年人对时间流逝、命运无常,以及生老病死等无可抗拒的自然规律的无奈,对生命历程的追问与参悟。

在无涯无际的时间长河中,每个人都只是一小段卑微渺小的旅行。那些有缘与我们同行的人:父母,兄弟,朋友,夫妻,子女,最终也只是把一个个背影留给我们依依不舍的目光。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春草年年绿,而逝去的年华却一去不回。颠沛流离,生离死别,蕴含着沉痛的血泪,弥漫着无尽的惆怅,是人生的大限,也是人生的大恸。

生、老、病、死,不过是人生的不同侧面,“生”的欢欣之中,自然就有“老”的无奈,“病”的痛楚,“死”的绝望。脆弱的人类,虽然自视为万物之灵,也一样得卑微如蚁般,匍匐在时间之神的脚下,听凭它至高无上的裁判。既然无力抵御“老”的侵蚀,该如何慢慢地、优雅地老去,平心静气地看着那些闪耀着青春光芒的活力消失殆尽,到最后只剩下一副羸弱无能的躯壳?从“一棹碧波春水路,过尽晓莺啼处”的轻快激扬到“落木千山天远大,澄江一道月分明”的孤独苍茫,从“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向世界倾诉到“却道天凉好个秋”的冷暖自知,真是情何以堪?!现实中,屡屡碰壁之后,人,才能明白,很多事非人力所及。早岁哪知世事艰,青年的眼里何曾有翻不过的高山?只有从春草青青的来时路走向时间深处,回归内心世界之后,才能更深刻地体会到人生的沉郁苍茫,才能明白人在命运机缘面前的无奈。从年轻时代走向中年,再走向老年,这是生命进程的自然规律,也是一条越走越孤独的道路。在这条路上,体会更多的是“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孤独惆怅,是“火冷灯稀霜露下,昏昏雪意云垂野”的荒寒萧瑟,是“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的沉郁悲凉。

因此,《目送》是一本关于如何解读生命进程的书,所有的一切,无论是温暖的怜惜,无奈的叹息,还是只能深夜一人独自承担的摧人肺腑的痛,都像作者在书中所说:“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不必追,是因为追也无用。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孤寂之旅,有些路只能自己走,有些痛只能自己担。对于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是一个孤独的过客,来自尘埃,最后又复归尘埃,本应该视生如寄,视死如归。所谓“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然而我们在这一段或长或短的光阴之旅中,不但看见了日月星辰、天地万物、四季轮回,也经历了亲情友情爱情,悲伤快乐。我们的内心被这些温情浸闰得温柔敏感,看见母亲的白发,父亲的皱纹,还有岁月的风霜染上自己曾经年轻新鲜的面容,怎么能够不伤情不感喟?

内心深处,每个人都有一个山河无限、春光永驻、岁月静好的美梦。年轻时代,我们总是误以为光阴漫漫,前方有无穷无尽的时间,无穷无尽的未来,无穷无尽的希望,无穷无尽的欢乐。每个人都像浮士德一样,想“摘下天上最美的星辰”,想“获得人间最大的快乐”,而忽视了欢乐总是易逝的,眼前的牵手其实很短暂。香港著名节目主持人梁继璋写给儿子的备忘录理智平和,读来却令人不胜唏嘘:亲人只有一次的缘分,无论这辈子我和你相处多久,都请好好珍惜共聚的时光。下辈子无论爱与不爱,都不会再见。

在“瞻望弗及”的人生里,在无法把握的命运中,没有永恒的时间和空间,一切都会改变。不但我们的亲人会归于尘土,世界上所有的肉体凡胎都会灰飞烟灭,一切的生命都将被时间埋葬。而生命的意义在于我们来过、活过、爱过,人间烟火日子中的平实忙碌,茶饭衣食中的天伦亲情,是中国人最真实最贴心的幸福,在平凡的家庭和相扶相携的亲情里,充满了责任、担当、关爱、感恩,积淀了那么多美好的回忆,爱的记忆能够温暖内心的苍凉。

可以说,《孩子你慢慢来》是年轻母亲窥视小生命成长奥秘的惊喜笔记,《亲爱的安德烈》是中年母亲轻叩成年孩子对她紧紧关闭的心扉的伤心笔记;《目送》则是关于亲人离散的生死笔记。这三本书可以说是龙应台的人生三部曲,本无所谓孰轻孰重。但《目送》,由于对生死的追问,对人生意义的探究,尤为厚重和刻骨铭心。“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欢乐和悲伤都漂流在时间之河上,那河水,从历史的源头开始,哗哗地流淌,不舍昼夜,惊涛骇浪与和风细雨都拍打着心灵的堤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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