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icassoinhisstudio,
?DavidDouglasDuncan
1.
陈丹青:
毕加索的艺术,过时了,
但作为一个问题,他从未过时
出自《草草集》,原标题《机会与困境》
毕加索为什么不好懂?这牵涉到知识准备和眼界的问题。
毕加索是年生的,跟鲁迅同年,年去世的,我们有幸曾跟毕加索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年他去世,我正在江西农村,知道世界上有一个人叫毕加索,但看不到他的画。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毕加索的名字传来中国。那时战乱、积弱,政府不可能邀请欧洲画展来中国。但留学法国的前辈,像徐悲鸿,他不喜欢毕加索马蒂斯,他甚至不喜欢印象派,他喜欢的是古典艺术。
出国后开眼,我才知道徐悲鸿弄懂的不是“古典主义”,而是他出国当年巴黎仍在时兴的沙龙绘画。刘海粟林风眠是另一类趣味,推崇塞尚梵高毕加索。
留法派回国办教育,两个阵营,一个是以徐悲鸿为主的现实主义阵营,一个是以刘海粟林风眠为主的现代主义阵营。年后,当然,徐悲鸿获得政治正确。
毕加索及其“立体主义”,自此在大陆销声匿迹。
年,中国渐渐恢复对外交流,请来了“法国19世纪农村风景画展”在北京上海展出。我第一次看到了库尔贝、米勒、柯罗、西斯莱、杜米埃的原作。这些画,直接影响我画出《西藏组画》。
米勒《拾穗者》
到了八十年代初,北京、上海、浙江、福建、东北等地青年艺术家提出“共同纲领”,超越古典主义、现实主义、早期现代主义,超越毕加索,直接进入西方二战后的现代主义,后来这场运动被称为“八五美术运动”。
这群有主见的青年不再对毕加索感兴趣了。
从民国开始,到年,到八十年代,中国接受西方现代主义,毕加索可以是一个度量表。他被民国一代留学生知道,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他一度在中国消失,之后,又以一种迟到的方式进入中国。
年我在纽约大都会美术馆第一次见到毕加索原作,惊喜感动,同时发现,他在西方早就过时了。
或者说,毕加索进入了历史的背景,变成了一个山峰,变成了一个记忆。他不再是一个认知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