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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言
在希腊和印度、希腊与美索不达米亚的古代史诗传统间存在广泛而深刻的关联,已经基本成为学界的共识。这种关联涵盖着词汇、程式、句法、韵律、类型、风格、内容等诸多维度。本文将试图从共有的主题出发,探索上述三个传统间的相互关联与影响。通常,学界对于希腊史诗与印度史诗的比较,往往会被置于印欧语系早期诗歌语言的范畴下[1],而希腊史诗与美索不达米亚史诗的关联,则会被解释为希腊文明的东方化面向[2],这当然有其合理性,但某种程度上也限制了这种比较视野。本文希望通过几个有典型性意义的案例分析,在希腊与印度、希腊与美索不达米亚史诗传统的主题学关联外,指出上述三者间共同的思想基础,这种基础或许是自公元前年至希腊化时代的漫长岁月中,广义的地中海文明区的精神产物[3]。“被人间英雄伤害的女神向父母哭诉”
被人间英雄伤害的女神向父母哭诉,这是《伊利亚特》与《吉尔伽美什》的共有的主题。
由12块泥板构成的巴比伦语版(StandardBabylonian)史诗《吉尔伽美什》(Gilgeme?),是整个美索不达米亚文学中最伟大深刻而富于影响的作品。其第VI块泥板记述了女神伊士塔尔(I?tar)向英雄吉尓伽美什示爱被拒绝后,上天向父亲阿努(Anu)与母亲安图(Antu)哭诉,阿努试图调和其愤怒,而女神则要求降下天牛惩罚吉尔伽美什与其好友恩基杜(Enkidu)[4]。这一主题—女神被人间英雄所伤害,转而向父母哭诉—在荷马史诗中有极为惊人的对应:《伊利亚特》第五书-,阿弗洛狄忒为救儿子埃涅阿斯(Aeneas)被希腊联军英雄狄奥美德斯(Diomedes)用矛刺伤而流血(??εδ??μβροτονα?μα[5]),她狼狈逃回神界,向母亲狄欧娜(Dione)哭诉遭遇,被母亲劝慰后,父亲宙斯则以“婚姻爱情、而非战争才是你该管的事”为由将此轻轻带过(ο?τοιτ?κνον?μ?νδ?δοταιπολεμ??α?ργα/?λλ?σ?γ??μερ?ενταμετ?ρχεο?ργαγ?μοιοIl.5.-29)[6]。这段文本与《吉尔伽美什》不但在主题结构上相似,其中作为阿弗洛狄忒母亲出现的狄欧娜(Dione),未见于史诗其它章节和史诗之外的希腊传说;而狄欧娜一词作为宙斯的阴性形式,正如《吉尔伽美什》中Antu是Anu的阴性形式,是《吉尔伽美什》对荷马史诗最清晰的影响痕迹之一[7]。事实上,《伊利亚特》第二十一书中有关阿尔忒弥斯(Artemis)被天后赫拉羞辱殴打后,跑到父亲宙斯处哭诉,宙斯笑着将其抚慰的描写(-),是《吉尔伽美什》中伊士塔尔向父神哭诉情节的另一演化版本。或许,此处的主题被调整为太阳神的妹妹被伤害后向父亲哭诉,伊士塔尔之于沙马舍(?ama?)正如阿尔忒弥斯之于阿波罗。在荷马史诗的文本中,被伤害的女神扑倒在聆听者膝上哭诉的细节—阿弗洛狄忒在狄欧娜膝上(?δ??νγο?νασιπ?πτεΔι?νη?δ???φροδ?τηIl.5.),阿尔忒弥斯在宙斯膝上(δακρυ?εσσαδ?πατρ???φ?ζετογο?νασικο?ρηIl.21.),透露出这两段文字间的借鉴-关联,又与《伊利亚特》第一书中阿克琉斯的母亲忒提斯(Thetis)抱住宙斯膝盖(λ?βεγο?νων/σκαι?ιIl.1.-01,???ψατογο?νων???χετ??μπεφυυ?αIl.1.-13),请求他让特洛伊人在战场上得胜以惩罚阿伽门农对阿克琉斯的侮辱的情节相呼应(-)[8]。受伤害的女神寻找父神哭诉与女神抱住主神膝盖请求这两个主题,在荷马史诗中被结合在一起。“最强大的英雄被统帅所羞辱而展开报复”
最强大的英雄因被统帅所羞辱而展开对其报复,这是《伊利亚特》与《摩诃婆罗多》的共有主题。
“正法守护人民,由于护持的作用才被称作正法。因而,结论是具有护持作用者方为正法”,徐梵澄译作“能持者谓法,众生法所持,起执系者法,是为决定义”(dhāra?āddharmamityāhurdharmodhārayatiprajā?//ya?syāddhāra?asa?yukta?sadharmaitini?caya?MB8,49,50)[9]。这段论述正法本质的文字,出自印度大史诗《摩诃婆罗多》之《迦尔纳篇》中黑天(Krishna)对阿周那(Arjuna)的教诲,伴随着一段极富戏剧性的冲突:阿周那与黑天离开战场,探望被迦尔纳所伤的坚战。深为迦尔纳所苦的坚战,误以为迦尔纳已被二人所杀,极是兴奋,对二人道出了长久以来对迦尔纳的恐惧忧虑(MB8,46),得知真相后,转又陷入极大的失落,进而迁怒于阿周那,怨其未能履行誓言,令自己希望破灭,指责其被迦尔纳吓得弃战而逃,进而赌气说出让他将甘狄拔神弓交给黑天的话(MB8,48)。这触犯了阿周那“谁要敢对我说,‘把甘狄拔神弓交给他人’,我就砍下他的脑袋”的誓言(MB8,49,9),若无黑天劝导,几乎就要拔剑杀死坚战。黑天指出,阿周那囿于自己的誓言而试图杀害兄长的行为,在于其不理解正法的真实含义,进而指出,在某些情况下,不宜说真话而该说谎,“此时,谎言变成真实,真实变成谎言”(yatrān?ta?bhavetsatya?satya?cāpyan?ta?bhavetMB8,49,29)。并举了名叫仙鹤的猎人杀死盲兽而获得功德、住在河边的憍尸迦想恪守正法却犯下罪过的例子,以作说明(MB8,49,34-46)。这种说法,显然迥异于寻俗意义上对正法的理解,故而黑天不把经典(?ruti)视作正法唯一来源(MB8,49,48-49)[10],而提出,应从众生利益出发(arthāyabhūtānā?)对正法加以界定,于是引出上文提到的这个诗偈。正法(dharma)一词所包含的词根dhar-(印欧语*dher-),其基本含义是执持和支撑(由拿着、执有、持有,进而发展出支撑、展开之意)。在这一偈子中,这种词源学的意味被充分加以凸显,将正法表述为一种执持的行为,一种被人持有而支撑着世界的特定原则,进而,一种由特定的原则所支撑展开的世界秩序[11]。因而,在特定情境下说真话会造成伤害,而说谎能护持保全众生,则应该选择说谎,立下虚假的誓言亦属此列(MB8,49,51-55)。为了进一步解开阿周那的心结,黑天教其以尖利不敬的话语攻击坚战,以达到让其“虽生犹死”的效果,这样既未违背誓言,又避免了弑兄。在阿周那的指责与坚战的自责中,出现了有关坚战的大量负面称谓名号(MB8,49,72-),如阉人(klība)、赌棍(devitā)、罪人(pāpa)、冷酷无情者(ni??hura)等。最终,在黑天的开解劝慰下,坚战与阿周那尽释前嫌。这也是大史诗在阿周那与迦尔纳进行生死决战一幕到来前,某种浓墨重彩的铺陈渲染。此处关于正法文字中有颇值得深思之处:a.针对阿周那对自我誓言的重视,黑天指出真妄间的识别与取舍,取决于是否通晓正法。真妄之差别,并非绝对,而是伴随对正法的体认可作互转,“此时谎言变成真实,真实变成谎言”(yatrān?ta?bhavetsatya?satya?cāpyan?ta?bhavetMB8,49,29);b.黑天明确提出,在有生命危险、结婚、亲属财产受到毁坏、戏谑这几种情境下,说谎不为罪过,为保全自我与众生,可立假誓(MB8,49,28-29,53-54);c.正法的根本特质在于护持众生,与此特质相悖者,无论出于何种目的,均不可许之为正法。这种超越寻俗意义上真实-虚妄之别的认识正法的智慧,某种程度上,类似作为大乘佛教根本教义的般若(praj?a),深识般若之圣者,可于一切诸法自在取用圆融无碍。黑天作为神圣者在世界的示现(vibhūti),以智慧方便劝阻阿周那,避免了因其愤怒而险些导致的杀戮与分裂,《迦尔纳篇》此处内容与《伊利亚特》中阿克琉斯被阿伽门农所激怒、正欲拔剑将其斩杀时被赫拉与雅典娜所阻止的情节(Il.1.-)构成了一种极惊人的对应关系:最伟大的人间英雄被统帅所羞辱,暴怒的英雄几乎要杀死统帅,幸而被神圣者劝阻,但被允许以自己的方式对统帅进行报复。这很可能是一种古老的印欧诗歌-神话主题在印度与希腊史诗传统中的承继与发展。这一主题在印度史诗中发展为对于正法本质与真妄之别的深刻思辨,而在希腊传统中,则演化出以阿克琉斯的神性愤怒(μ?νι?)[12]为核心的史诗情节主线。“人间英雄被诱惑,离开故居前往城市”
具有超凡力量的人间英雄被国王所派出的妓女所诱惑,离开所居之地前往城市,是《吉尔伽美什》与《摩诃婆罗多》的共有主题。
史诗《吉尔伽美什》的第一块泥版,记载了吉尔伽美什与他最重要的朋友恩基杜(Enkidu)结识的经历(I79-):
应乌鲁克城邦贵族的祈请,诸神召唤大神阿鲁鲁(Aruru)创造出与吉尔伽美什同样强大、半神半兽的恩基都以作制衡。恩基杜最初生于荒野,与鸟兽同群,被猎人所发现后告知其父,其父嘱其告知乌鲁克城主吉尔伽美什。
吉尔伽美什令其带领神妓沙姆哈特(?am?at)前往荒野诱惑恩基杜。沙姆哈特利用女性的魅力激发恩基杜的欲望,与之发生了性关系,经过六天七夜,恩基杜不再保持原来与野兽亲密无间的关系。
他听从沙姆哈特的意见,不再于荒野继续与兽类同游(nam-ma?-?e-eta-rap-pu-udoēri(edin)),而决定与她一同前往乌鲁克城。
恩基杜由荒野而入城市,与吉尔伽美什进行搏斗不分胜负而结为生死之交,是整部史诗情节得以深化演进的重要枢纽。
《吉尔伽美什》是古代美索不达米亚乃至西亚-北非的文学传统中极罕见的以友谊作为核心题材的作品,史诗不但描述了友谊,也触及了友谊的政治性:
人间王者吉尔伽美什与原本置身城邦之外半神半兽的恩基杜的友谊,是政治共同体对于外来者的摄入交融;这一过程伴随着狡黠的政治技巧(用象征城邦生活和文明的神妓将外来者引入城邦)和激烈的冲突斗争(吉尔伽美什和恩基杜生死相搏),而最终圆满完成。
更借着友谊这一契机探讨了人的有死性,命运的无常残酷,人和超自然力的冲突以及在洞悉有死之命运后的生活意义。
当恩基杜得知落入诸神决定的命运濒临死亡前,他开始迁怒于发现他的猎人与神妓沙姆哈特,尤其对于直接导致其离开荒野的沙哈姆特,更是发起了一大段激烈的诅咒(VII-29),并这样来解释自己的诅咒(VII-31):
“因为你(让)我(变得虚弱),我(本是纯洁的)/我本是纯洁的,你(让)我(变得虚弱)在荒野里”(á?-?úia-a-?i[ella(kù)tu-?am-?i]-in-[ni]/uia-a-a-?i[ella(kù)tu-?am-?in]-niinaoēri(edin)-ia)[13]。
这可以视作在生死之际,他对于自己脱离自然进入城邦之选择的拒斥与否定,正是伴随这种选择,具有神性的他会遭遇过早的死亡[14]。
而太阳神沙马舍对恩基杜的劝慰,则集中在这一选择带给他的各种不存在于荒野自然的收获(VII-47):
吃面包(ú-?á-ki-lu-ka[ak]la(ninda)?á),喝啤酒(ku-ru-un-nai?-qú-ka),穿服装(ú-lab-bi-?u-kalu-ub-?ára-ba-a),以及拥有作为朋友与兄弟的吉尔伽美什(dGI?-gím-ma?ib-rita-li-me-ka)。
被劝慰的恩基杜平息愤怒,撤回对于沙姆哈特的诅咒而转为祝福(VII-61)。
这可以看作是恩基杜对于自己进入城邦这一选择的再度认可,象征着野性自然与城邦文明之矛盾冲突的谅解调和。
《摩诃婆罗多》卷三《森林篇》中记述了一则关于梵仙无瓶之子鹿角仙人的传说(MB3.-13):
鹿角仙人自幼在修净林中生活,从未见过女人,因勤修梵行而具有无穷威力。盎迦国国王(a?gādhipati)因遭遇旱灾而遵从某位牟尼(智者)的建议,需要请来鹿角仙人以使国土获得降雨。
国王召来精通一切的妓女(vai?yā?sarvatrani??ātās),最终有人愿意承担这个使命,扮作修道人前往净修林接近鹿角仙人,给了他从未尝过的美味食品,拿球与他戏耍,以身体靠在他身上将其拥抱,以女性魅力对其百般诱惑,在其神不守舍之际含情脉脉地离去。
尽管鹿角仙人的父亲获知后,将那类女子称作是罗刹(rak?ā?si),劝他不要去接近,但鹿角仙人被爱欲所驱使(madanenamatta?),乘着父亲不在之时,随着那女子离开自己的净修林而来到盎迦王的国土。
当他被领入内宫后,天上降下雨来。盎迦王见愿望得到满足,便把自己的女儿和平公主嫁给鹿角仙人,并巧妙地平息了无瓶仙人的怒气,反而从他那里获得了极大的恩惠(parama?prasāda?)。
而鹿角仙人在生子后又回到了父亲所在的森林继续修行。
这一传说影响颇大,在佛教经典中也常有所记载,不过内容上有所差异:
鹿角仙人因梵行精进威力巨大而引发帝释天的担忧,帝释天派遣天女诱惑他,破坏了他的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