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语录龙应台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有些关,只能一个人过,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时间是一只藏在黑暗中的温柔的手,在你一出神一恍惚之间,物走星移。一个人固然寂寞,两个人孤灯下无言相对却可以更寂寞。所谓了解,就是知道对方心灵最深的地方的痛处,痛在哪里。回忆真的是一道泄洪的闸门,一旦打开,奔腾的水势慢不下来。所谓父母,就是那不断对着背影既欣喜又悲伤,想追回拥抱又不敢声张的人。不是渐行渐远,而是有一天终要重逢。我们拼命地学习如何成功冲刺一百米,但是没有人教过我们:你跌倒时,怎么跌得有尊严;你的膝盖破得血肉模糊时,怎么清洗伤口、怎么包扎;你一头栽下时,怎么治疗内心淌血的创痛,怎么获得心灵深层的平静;心像玻璃一样碎了一地时,怎么收拾?外面的世界固然荒凉,但是家可以更寒冷。母亲,是个最高档的全职、全方位CEO,只是没人给薪水而已。亲爱的,难道你觉得,两个人一定比一个人不寂寞吗。文明和野蛮的中隔线,薄弱,混沌,而且,一扯就会断。沙上有印,风中有音,光中有影。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从此形成了撒哈拉。每想你一次,天上就掉下一滴水,于是形成了太平洋。时间是最后的法官。不是渐行渐远,而是有一天终要重逢;你的名字,清楚地留在世纪的史记里。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陈毅妈妈是那个搭了“时光机器”来到这里但是再也找不到回程车的旅人。幸福就是:生活中不必时时恐惧。歌声像一条柔软丝带,伸进黑洞里一点一点诱出深藏的记忆。修行的路总是孤独的,因为智慧必然来自孤独。一个人走路,才是你和风景之间的单独私会。真正有信心的人不怕暴露自己的缺点,试图掩盖粉饰才是没有信心的表现。栀子花还开着,只是在黄昏的阳光里看它,怎么都觉得凄凉。凡是出于爱的急切都是可以原谅的。我慢慢地、慢慢地意识到,我的落寂,仿佛和另一个背影有关。吾来看汝,汝自开落。心像玻璃一样碎了一地时,怎样收拾?是秋天,海风徐徐地吹,一枚浓稠蛋黄似的月亮在海面上升起。拜祭,终究也只是生者的一份安宁。只有一个人能听的音乐,是一扇紧闭的门。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王阳明海枯石烂的永恒,原来不存在。对时间的无言,对生命的目送。世上六十亿人里,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的,可能居大多数。海水如万片碎金动荡闪烁。有些路,只能一个人走。只能想象,他的内在世界和我的一样波涛深邃,但是,我进不去。眼睛熟悉了黑暗,张开眼,看见的还是黑暗。两个人一起走时,一半的心在那人身上,只有一半的心,在看风景。褪色了,苍白了,逝去了,一只野猫悄悄走过墙头,日影西斜。一件事情的毕业,永远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启。理想主义者往往经不起权力的测试。沙上有印,风中有音,光中有影,死亡至深处,不无魂魄之漂泊。在我们整个成长的过程里,谁,教过我们怎么去面对痛苦、挫折、失败?你痛得无法忍受时,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别人?在平凡和现实里,也必有巨大的美的可能吧。你用你的背影告诉我不必追。我一直在等候,等候他消失前的回头一瞥,但是他没有,一次也没有。怎么就知道,你活得比我长呢?时间才是最后的法官。难的是,你如何辨识寻找和放手的时刻,你如何懂得,什么是什么呢?纵有千般不舍,终有离别时。寂寞可能是美学的必要。你的人生,除了自己,谁可能知道?我们只好相信:蜡烛烧完了,烛光,在我们心里,陪着我们,继续旅程……求索生死大问。他的坐着,其实是奔波,他的热闹,其实是孤独。在暂时里,只有假设性的永久和不敢放心的永恒。有时候,时代太残酷了,你闭上眼,不忍注视。爱情能持久多半是因为两人有一种“互利”的基础。“金钱”和“时间”的两种“币值”是不流通、不兑换、不对等的货币。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行走,身上没有一个包袱,手里没有一张地图。从哪里来,往哪里去,心中渐渐有一分明白,如月光泻地。斜坡上的杂化野草,谁说不是一草一千秋,一花一世界呢。幸福就是,寻常的日子依旧,幸福就是,寻常的人儿依旧。唯有浪漫,纯情而带有毁灭性的爱情,才是最高境界的爱情。智慧必然是来自孤独。一盏小灯下,竖着一张照片——新郎和新娘的小照片,很静。满山遍野茶树开花。空荡荡的街,只有我,和那生了我的女人。很多人散了之后,就开始终身流浪。作者用平凡的语言写出了人生的哲理耐人寻味。相机,原来不是那么重要,它不过是我心的批注,眼的旁白。曾经相信过历史,后来知道,原来历史的一半都是编造的。时光,是停留还是不停留?记忆,是长的还是短的?一条河里的水,是新的还是旧的?每一片繁花似锦,轮回过几次?真正能看懂这世界的,难道竟是那机器,不是你自己的眼睛、你自己的心?寂寞的感觉,像沙尘暴的漫天黑尘,以鬼魅的速度,细微地渗透地包围过来。所有因为爱的急切都是可以被原谅的。醒来,方知是梦,天色幽幽,怅然不已。他的眼睛有一种温暖,他讲话说声音很轻,很慢,很平静。难道两个人一定比一个人不寂寞吗?二十岁之前相信的很多东西,后来一件一件变成不相信。热闹中独处,仿佛行走深渊之上却有了栏杆扶手。我总是在暮色深沉中奔向机场。相信与不相信之间,令人沉吟。二十岁之前相信的很多东西,有些其实到今天也还相信。我才十七岁,我总得相信点什么吧?但是,我已经认识到,谁说交谈是唯一的相处方式呢?数字,不等于价值。不必追!你能想象比被物质撑得过饱后的漠然更贫乏的存在状态吗。因人生而自由却又无往而不在枷锁中,所以人们渴望着远方。一条空荡荡的街,只立着一只邮筒。有一种寂寞,身边添一个可谈的人,一条知心的狗,或许就可以消减。有一种寂寞,茫茫天地之间余舟一芥的无边无际无着落,人只能各自孤独面对,素颜修行。人生由淡淡的悲伤和淡淡的幸福组成,在小小的期待、偶尔的兴奋和沉默的失望中度过每一天,然后带着一种想说却又说不出来的‘懂’,作最后的转身离开。我们都知道了,母亲要回的”家“,不是任何一个有邮递区号、邮差找得到的家,她要回的”家“,不是空间,而是一段时光。幸福就是,生活中不必时时恐惧。幸福就是,寻常的人儿依旧。幸福就是,早上挥手说“再见”的人,晚上又平平常常地回来了,书包丢在同一个角落,臭球鞋塞在同一张椅下面。如果科学家能把一滴眼泪里所有的成分都复制了,包括水和盐和气味、温度——他所复制的,请问,能不能被称作一滴“眼泪”呢?对于行路的我而言,曾经相信,曾经不相信,今日此刻也仍旧在寻找相信。但是面对时间,你会发现,相信或不相信都不算什么了。贫穷的记忆,在事过境迁之后,像黑白片一样,可能产生一种烟尘朦胧的美感,转化为辛酸而甜美的回忆。要真正的注视,必须一个人走路。一个人走路,才是你和风景之间的单独私会。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物都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寻找有时、放手有时,保持有时、舍弃有时撕裂有时、缝补有时,静穆有时、言语有时喜爱有时、恨恶有时,争战有时、和好有时”难的是,你如何辨识寻找和放手的时刻,你如何懂得,什么是什么呢?九十三岁的眼睛和四岁,竟是同一双眼睛?灵魂里,还是那看《史记》的孩子,深情而忧郁的青年。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子母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冬夜的街,很黑,犬吠声自远处幽幽传来,听起来像低声呜咽,在解释一个说不清的痛处。南美洲有一种树,雨树,树冠巨大圆满如罩钟,从树冠一端到另一端可以有三十米之遥。阴天或夜间,细叶合拢,雨,直直自叶隙落下,所以叶冠虽巨大且密,树底的小草,却茵茵然葱绿。兄弟,不是永不交叉的铁轨,倒像同一株雨树上的枝叶,虽然隔开三十米,但是同树同根,日开夜合,看同一场雨直直落地,与树雨共老,挺好的。人对自然、对生命过度地暴虐、亵渎之后,他究竟还有什么依靠呢?如果勇敢领袖们的心里深埋着仇恨和野心的地雷,敏感的阿拉伯芥又救得了几个我们疼爱的孩子呢。总是有读不完的书,写不完的字,走不完的路,看不完的风景,想不完的事情,问不完的问题,爱不完的虫鱼鸟兽花草树木。忙,忙死了。家,一不小心就变成一个没有温暖、只有压迫的地方,外面的世界固然荒凉,但是家却更寒冷,一个人固然寂寞,两个人孤灯下无言相对却更寂寞。一路上樱花照眼,她静静看着窗外流荡过去的风景,窗玻璃映出她自己的颜容,和窗外的粉色樱花明灭掩映;她的眼神迷离,时空飘忽。中年人的沧桑中,总有一种无言的伤痛。目送生命的逝去,目送生命的远行,却只能目送,无法挽留。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像一张破碎的脸,难以开口道再见就让一切走远,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却都没有哭泣,让它淡淡的来让它好好的去。这世间的风景于我的心如此“明白”,何尝在我“心外”?相机,原来不那么重要,它不过是我心的批注,眼的旁白,于是把相机放进走路的背包里,随时取出,作“看此花时”的心笔记,--你来看此花时。我把她抱进怀里,把她的头按在我胸口,紧紧地拥抱她,也许我身体的暖度可以让她稍稍安心,我在她耳边说,“这班火车就是要带你回家的,只是还没到,马上就要到家了,真的,”,弟弟踱了过来,我们默默对望;是的,我们都知道了:妈妈要回的“家”,不是任何一个有邮政编码、邮差找得到的家,她要回的“家”,不是空间,而是一段时光,在那个时光的笼罩里,年幼的孩子正在追逐笑闹、厨房里正传来煎鱼的滋滋香气、丈夫正从她身后捂着她的双眼要她猜是谁、门外有人高喊“限时专送拿印章来”……,妈妈是那个搭了“时光机器”来到这里但是再也找不到回程车的旅人。我用第七缕阳光去想念你。但是你却握不住。我用被氧化的旧时光去记寻你。但是你却看不到。那被思念举得老高的向日葵。在追随着她的挚爱。而我,只得目送你的存在。我们这一代人,错错落落走在历史的山路上,前后拉得很长。同龄人推推挤挤走在一块,或相濡以沫,或怒目相视。年长一点的默默走在前头,或迟疑徘徊,或漠然而果决。前后虽隔数里,声气婉转相通,我们是同一条路上的同代人。谁教过我们,在跌倒时,怎样的勇敢才真正有用?怎样的智慧才能度过?,跌倒,怎样可以变成行远的力量?,失败,为什么往往是人生的修行?,何以跌倒过的人,更深刻、更真诚?“所有其他的人,会经历结婚、生育、工作、退休,人生由淡淡的悲伤和淡淡的幸福组成,在小小的期待、偶尔的兴奋和沉默的失望中度过每一天,然后带着一种想说却又说不来的‘懂’,做最后的转身离开。人在天地之间终究是无所凭依的孤独,你真能面对生老病死,就真的明白,在这世间,没有什么可以附着依托。我慢慢的慢慢的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们的缘分就在今生今世不断目送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看着他们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并且他们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奢侈,到底是一种被物质撑得过饱的漠视,还是把一切都看的都理所当然的无聊?他好像在听一个不可及的梦想,又仿佛在夜行暗路上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轻轻呼唤自己的名字,带点不可思议的向往与情怯是啊,太湖边,柳树下,线装书。有一个世界,我们肉身触不到,肉眼看不见的世界,可能存在,不能轻忽,三四个人,开始谈起自己亲身“碰触”的经验:沙上有印,风中有音,光中有影,死亡至深处不无魂魄之漂泊。火车滑开了,窗外的世界迅急往后退,仿佛有人没打招呼就按下电影胶卷“快速倒带”,不知是快速倒往过去还是快速转向未来,只见他一幕一幕从眼前飞快逝去。我看见一个文风郁郁的江南所培养的才子,我看见一个只有大动荡大乱世才孕育得出来的打不倒的斗士,我看见一个中国知识分子的当代典型-他的背脊直,他的眼光远,他的胸襟大,他的感情深重而执着,因为他相信,真的相信:士,不可以不弘毅,我看见的是一个高大光明的人格,-最后的下午茶。要真正地注视必须一个人走路。一个人走路,才是你和风景之间的单独私会。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我坐在风暴中心,四周却一片寂静,这是寂寞的感觉,像沙尘暴的漫天黑沙,以鬼魅的速度,细微地渗透地包围过来。他的坐着,其实是奔波,他的热闹,其实是孤独,他,和他的政治对少们,所开的车,没有"R"挡,更缺空挡。铃声一响,顿时人影错杂,奔向不同方向,但是在那么多穿梭纷乱的人群里,我无比清楚地看着自己孩子的背影——就好像在一百个婴儿同时哭声大作时,你仍然能够准确听出自己那一个的位置。在我们整个成长的过程里,谁,教过我们怎么去面对痛苦、挫折、失败?它不在我们的家庭教育里,它不在小学、中学、大学的教科书或课程里,它更不在我们的大众传播里,家庭教育、学校教育、社会教育只教我们如何去追求卓越,从砍樱桃的华盛顿、悬梁刺股的孙敬、苏秦到平地起楼的比尔·盖茨,都是成功的典范,即便是谈到失败,目的只是要你绝地反攻,再度追求出人头地,譬如越王勾践的卧薪尝胆,洗雪耻辱,譬如哪个战败的国王看见蜘蛛如何结网,不屈不挠。金门的美,怎么看都带着点无言的忧伤。一栋一栋颓倒的洋楼,屋顶垮了一半,残破的院落里柚子正满树摇香。如果你踩过破瓦进入客厅,就会看见断壁下压着水渍了的全家福照片,褪色了,苍白了,逝去了。一只野猫悄悄走过墙头,日影西斜。曾经相信过历史,后来知道,原来历史的一半是编造。前朝史永远是后朝人在写,后朝人永远在否定前朝,他的后朝又来否定他,但是负负不一定得正,只是累积渐进的扭曲变形移位,说“不容青史尽成灰”,表达的正是,不错,青史往往是要成灰的。指鹿为马,也往往是可以得逞和胜利的。爱情是只有灵没有肉的,是澎湃汹涌一发不可收拾的;唯美浪漫、纯情而带着毁灭性的爱情,才是最高境界的爱情。所有美好的都已美好地过去了,甚至夜夜来吊唁的蝶梦也冷了。是的,至少你还有虚无留存。你说,至少你已懂得什么是什么了。是的,没有一种笑是铁打的,甚至眼泪也不是。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眼睛望向灰色的海;我只能想象,它的内在世界和我一样波涛深邃,但是,我进不去。你在那一本存折所赚取的每一分“金钱”的累积,都是用这一本存折里的每一寸“时间”去换来的,而且,更惊人的,“金钱”和“时间”的两种“币值”是不流通,不兑换,不对等的货币——一旦用出,你不能用那本存折里的“金钱”回头来换取已经支付出去的“时间”,任何代价,任何数字,都无法兑换。每一个被我“看见”的瞬间刹那,都被我采下,而采下的每一个当时,我都感受到一种“美"的逼迫,因为每一个当时,都稍纵即逝,稍纵,即逝。墙上,不敢挂什么真正和记忆终生不渝的东西,因为墙,是暂时的,在暂时里,只有假设性的永久和不敢放心的永恒。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就像一张破碎的脸,难以开口道再见就让一切走远,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我们却都没有哭泣,让它淡淡的来让它好好的去,我压低帽檐,眼泪,实在忍不住了,今天是七月七号的晚上,前行者沈君山三度中风陷入昏迷的第二晚,这里有五万人幸福地欢唱,掌声、笑声、歌声,混杂着城市的灯火腾跃,照亮了粉红色的天空,此刻,一辈子被称为“才子”的沈君山,一个人在加护病房里,一个人,才子当然心里冰雪般的透彻: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有些关,只能一个人过,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他曾经是个眼睛如小鹿、被母亲疼爱的少年,心里怀着莺飞草长的轻快欢欣,期盼自己长大,幻想人生大开大合的种种方式,唯一他没有想的方式,却来临了,战争像突来的飓风把他连根拔起,然后恶意弃置于陌生的荒地,在那里,他成为时代的孤儿,堕入社会底层,从此一生流离,半生坎坷,当他垂垂老时,他可以回乡了,山河仍在,春天依旧,只是父母的坟,在太深的草里,老年僵硬的膝盖,无法跪拜,乡里,已无故人。家,一不小心就变成一个没有温暖、只有压迫的地方,外面的世界固然凄惨,但家却可以更寒冷,一个人固然寂寞,两个人孤灯下的无言相对却可以更寂寞,很多人在散了之后开始终身流浪。我看见诗人周梦蝶的脸在我挥手送他的时候正好嵌在一扇开动了公交车的小窗格里好像一整辆车无比隆重的为他做小相框。夜虽然黑,山峦的形状却异样地笃定而清晰,星星般的灯火在无言的树丛里闪烁,蓦然有白雾似的光流泻过来,那是另外一列火车,由北往南驶来,和我们在沉沉的夜色里擦身而过。能说他在跟五万个人一起欣赏民歌吗?还是说,他的坐着,其实是奔波,他的热闹,其实是孤独,他,和他的政治对手们,所开的车,没有R档,更缺空挡-山路。如果在我们十二岁那年,有人跟我偶们这样上课,会怎么样?,当然,没有一个老师,会对十二岁的孩子们这样说话,因为,这,哪能做人生的“座右铭”呢?春节的爆竹在冷过头的冬天有一下没一下的,凉凉的,仿佛浸在水缸里的酸菜。不必打开,我就知道,存折里头,谁装了一个看不见的沙漏,因为无法打开,看不见沙漏里的沙究竟还有多少,也听不见那漏沙的速度有多快,但是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的是,那沙漏不停地漏,不停地漏,不停地漏……譬如李叔同圆寂前最后的手书:“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廓尔忘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接通了,铃声响起,我持着听筒走到面海的阳台,夕阳正在下沉,海水如万片碎金动荡闪烁,直直看出去,越过海洋越过山屿越过云层,一重一重飞越的话,应该是澳门,是越南,是缅甸,再超越就是印度,就是非洲了,台湾在日出的那头,其实是我站在阳台怎么都看不见的另一边,我握紧听筒,对着金色的渺茫,仿佛隔海呼喊:“是我,小晶,你的女儿──你记得吗?!等待的滋味-多久不曾这样等待一个人了?能够在一个陌生的小镇上等待一辆来自机场的巴士,里头载着自己十七岁的孩子,挺幸福-十七岁。理想主义者要有品格,才能不被权力腐化;理想主义者要有能力,才能将理想转化为实践。我们拼命地学习如何成功冲刺一百米,但是没有人教过我们:你跌倒时,怎么跌得有尊严;你的膝盖破得血肉模糊时,怎么清洗伤口、怎么包扎;你痛得无法忍受时,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别人;你一头栽下时,怎么治疗内心淌血的创伤,怎么获得心灵深层的平静;心像玻璃一样碎了一地时,怎么收拾?,谁教过我们,在跌倒时,怎样的勇敢才真正有用?怎样的智慧才能度过?跌倒,怎样可以变成行远的力量?失败,为什么往往是人生的修行?何以跌倒过的人,更深刻、更真诚?,我们没有学过。一阵轻轻的风拂来,我仿佛在闹市里听见树叶簌簌的声音,抬头一看,是一株巨大的玉兰,开遍了润白色的花朵,满树摇曳。虽说是兵荒马乱,他们有的是青春力气,火车再怎么高,它们爬得上去,人群在怎么挤,他们站的起来,就是只有一只脚站着踏板,一只手抓着铁杆,半个身子吊在火车外面像风筝就要断线,还能闻到那风里有香茅草的清酸甜美,还能看见土地大地绵延不尽,令人想迎风高唱“山河壮丽”-五百里。我想说的是,K在我们整个成长的过程里,谁,教过我们怎么去面对痛苦、挫折、失败?它不在我们的家庭教育里,它不在小学、中学、大学的教科书或教程里,它更不在我们的大众传播里,家庭教育、社会教育、社会教育只叫我们如何去追求卓越,从看樱桃的华盛顿,悬梁刺股的孙敬、苏秦到平地起楼的比尔盖茨,都是成功的典范。陪她在乡下散步的时候,看见她踩着碎步戚戚低头走路,我说:“妈,不要像老鼠一样走路,来,马路很平,我牵你手,不会跌倒的,试试看把脚步打开,你看──”我把脚伸前,做出笨士兵踢正步的架势,“你看,脚大大地跨出去,路是平的,不要怕,”她真的把脚跨大出去,但是没走几步,又戚戚低头走起碎步来。幸福就是,早上挥手说“再见”的人,晚上又平平常常地回来了,书包丢在同一个角落,臭球鞋塞在同一张椅下。幸福就是,生活中不必时时恐惧;幸福就是,寻常的日子依旧;幸福就是,寻常的人儿依旧。陪母亲卧床,她却终夜不眠,窗帘拉上,灭了大灯,她的两眼晶亮,瞪着空濛濛的黑夜,好像瞪着一个黑色的可以触摸的实体,她伸出手,在空中捏取我看不见的东西。是不是因为,对于台湾和海外的人,“相信”或“不相信”已经不是切肤的问题,反倒个人生命中最私密、最深埋、最不可言喻的“伤逝”和“舍”,才是刻骨铭心的痛?是不是因为,在大陆的集体心灵旅程里,一路走来,人们现在面对的最大关卡,是“相信”与“不相信”之间的困惑、犹豫,和艰难的重新寻找?在你与世隔绝的修行室外,有很多人希望捎给你一句轻柔的话、一个温暖的眼神、一个结实的拥抱。我们都在这里,等着你。可是修行的路总是孤独的,因为智慧必然来自孤独。我们拼命地学习如何成功冲刺一百米,但是没有人教过我们:你跌倒时,怎么跌得有尊严。“孩子们,今天十二岁的你们,四十年之后,如果再度相聚,你们会发现,在你们五十个人之中,会有两个人患重度忧郁症,两个人因病或意外死亡,五个人还在每天为温饱困难挣扎,三分之一得人觉得婚姻不很美满,一个人会因而,两个人患了癌症,你们之中,今天最聪明,最优秀的四个孩子,两个人会成为医生或工程师或商人,另外两个人会终其一生落魄而艰辛,所有其他的人,会经历结婚,生育,工作,退休,人生由淡淡的悲伤和淡淡的幸福组成,在小小的期待,偶尔的兴奋和沉默的失望中度过每一天……弟弟踱了过来,我们默默对望;是的,我们都知道了:妈妈要回的“家”,不是任何一个有邮政编码、邮差找得到的家,她要回的“家”,不是空间,而是一段时光,在那个时光的笼罩里,年幼的孩子正在追逐笑闹、厨房里正传来煎鱼的滋滋香气、丈夫正从她身后捂着她的双眼要她猜是谁、门外有人高喊“限时专送拿印章来”……是的,我们都知道了:妈妈要回的“家”,不是任何一个有邮递区号、邮差找得到的家,她要回的“家”,不是空间,而是一段时光,在那个时光的笼罩里,年幼的孩子正在追逐笑闹、厨房里正传来煎鱼的嗞嗞香气、丈夫正从她身后捂着她的双眼要她猜是谁、门外有人高喊“限时挂号拿印章来”。。。。。。因为无法打开,看不见沙漏里的沙究竟还有多少,也听不见那漏沙的速度有多快,但是可以百分之百确定的是,那沙漏不停地漏,不停地漏,不停地漏。。。。。。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务都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栽种有时、拔出所栽种的也有时杀戮有时、医治有时、拆毁有时、建造有时、哭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抛掷石头有时、堆聚石头有时还抱有时不怀抱有时寻找有时放手有时宝石有时舍弃有时撕裂有时缝补有时寂寞有时言语有时喜爱有时恨恶有时征战有时和好有时。有时候,约个可爱的人,两个人一起走,但是两个人一起走时,一半的心在那人身上,只有一半的心,在看风景,要真正地注视,必须一个人走路,一个人走路,才是你和风景之间的单独私会。我是个摄影的幼儿园大班生,不懂得理论也没学过操作,但是跟风景约会的时间长了,行云流水间,万物映在眼底,突然悟到:真正能看懂这世界的,难道竟是那机器,不是你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我有一种乡下人特有的愚钝,成长在乡村海畔,不曾识都会繁华,十八岁才第一次看见同龄的女生用瓶瓶罐罐的化妆品,才发现并非所有的女生都和我一样,早上起来只知道清水洗素颜,在台南的凤凰树下闲散读书,亦不知何谓竞争和进取,毕业后到了台北,大吃一惊,原来台北人人都在考托福,申请留学,-什么。大武山上最后一道微光,越过渺茫从窗帘的缝里射进来,刚好映出了她灰白的头发。歌声像一条柔软丝带,伸进黑洞里一点一点诱出深藏的记忆;群众跟着音乐打拍,和着歌曲哼唱,哼唱时陶醉,鼓掌时动容,但没有尖叫跳跃,也没有激情拥挤,这,是四五十岁的一代人。魂兮归来,君无上天些,虎豹九关,啄害下人些,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归来归来,往恐危身些……魂兮归来,君无下此幽都些,土伯九约,其角些……归来归来,恐自遗灭些……魂兮归来,反故居些。我知道两件事:一个存折里,数字一直在增加,另一个存折里,数字一直在减少,数字一直在增加的存折,是我自己的;数字一直在减少的那一本,是别人给我的。天空飘起微微雨丝,湿润的空气混了泥土的气息,花鼓队开始上路,兄长捧着骨灰坛,你扶着母亲,两公里的路她坚持用走的,从很远就可以看见田埂上有人在奔跑,从红砖砌成的农舍跑出,往大路奔来,手里环抱着一大卷沉重的鞭炮,队伍经过田埂与大路的接口时,她也已跑到了路口,点起鞭炮,劈里啪啦的炮声激起一阵浓烟,长孙在路口对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妇女跪下深深一拜,你远远看见,下一个田埂上又有人在奔跑,每一个路口都响起一阵明亮的炮声,一阵烟雾弥漫,两公里的路,此起彼落的鞭炮夹杂着“咚咚”鼓声,竟像是一种喜庆。车子骑到海滩,风轻轻地吹,像梦一样温柔,但是你看见,那是一片不能走上去的海滩。我坐在那儿发慌:回忆像甜苦的烈酒,使他两眼发光,满蓄的感情犹如雪山融化的大河涌动,我们该谈下去谈下去,彻夜谈下去不要停,-最后的下午茶。黑沉沉的海上,满缀着灯火的船缓缓行驶,灯火的倒影随着水光荡漾,十五岁的少年正在长高,脸庞的棱角分明,眼睛清亮地追问你世界从哪里开始。你每晚做梦,一样的梦,不知道是怎么来到这一片旷野的,天很黑,没有星,辨别不出东西南北,没有任何一点尘世的灯光能让你感觉村子的存在,夜晚的草丛里应该有虫鸣,侧耳听,却是一片死寂,你在等,看是不是会听见一双翅膀的振动,或者蚯蚓的腹部爬过草叶的声,也没有,夜雾凉凉的,试探着伸手往虚空里一抓,只感觉手臂冰冷,一般的平原,在尽处总有森林,森林黝黑的棱线在夜空里起伏,和天空就组成有暗示意义的构图,但是今天这旷野静寂得多么蹊跷,声音消失了,线条消失了,天空的黑,像一洼不见底的深潭,范围不知有多大,延伸不知有多远,这旷野,究竟有没有边?天微微亮,她轻轻走到我身边,没声没息地坐下来,年老的女人都会这样吗?身子越来越瘦,脚步越来越轻,声音越来越弱,神情越来越退缩,也就是会所,人逐渐逐渐退为影子,年老的女人,都会这样吗?-雨儿。你一震,醒来的时候,仍旧闭着眼,感觉光刺激着眼睑,但是神智恍惚着,想不起自己是在哪里?哪一个国家,哪一个城市,自己是在生命的哪一段二十岁?四十岁?做什么工作,跟什么人在一起?开始隐约觉得,右边,不远的地方,应该有一条河,是,在一个有河的城里,你慢慢微调自己的知觉,可是,自己住过不止一个有河的城市河,从哪里来?,意识,自遥远、遥远处一点一点回来,像一粒星子从光年以外,回来得很慢,睁开眼睛,向有光的方向望去,看见窗上有防盗铁条,铁条外一株芒果树,上面挂满了青皮的芒果,一只长尾大鸟从窗前掠过,翅膀闪动的声音让你听见,好像默片突然有了配音,你认得了。时间是一只藏在黑暗中的温柔的手,在你一出神一恍惚之间,物走星移,有些事,只能一个人做,有些关,只能一个人过,有些路啊,只能一个人走,太疼的伤口,你不敢去触碰;太深的忧伤,你不敢去安慰;太残酷的残酷,有时候,你不敢去注视,不是渐行渐远,而是有一天终要重逢,一件事情的毕业,永远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启,寂寞的感觉,像沙尘暴的漫天黑尘,以鬼魅的速度,细微地渗透地包围过来。孩子,我要求你读书用功,不是因为我要你跟别人比成绩,而是因为,我希望你将来会拥有选择的权利,选择有意义、有时间的工作,而不是被迫谋生。当你的工作在你心中有意义,你就有成就感。当你的工作给你时间,不剥夺你的生活,你就有尊严。成就感和尊严,给你快乐。路的地面上,有一条很长很长的白线,细看之下,发现是鸟屎,一抬头,看见电线上黑溜溜的一长条,全停满了燕子,成千上万只,悄悄地,凝结在茫茫的夜空里。二十岁之前相信的很多东西,后来一件一件变成不相信。二十岁之前相信的很多东西,有些其实到今天也还相信。那么,有没有什么,是我二十岁前不相信,现在却信了呢?相信与不相信之前,令人沉吟。所谓兄弟,就是家常日子平淡过,各自有各自的工作和生活,各自有各自的抉择和承受,我们聚首,通常不是为了彼此,而是为了父亲或母亲,聚首时即使促膝而坐,也不必然会谈心,即使谈心,也不必然有所企求——自己的抉择,只有自己能承受,在我们这个年龄,已经了然在心。很多很多的孩子,在操场上等候上课的第一声铃响,小小的手,圈在爸爸的,妈妈的手心里,怯怯的眼神,打量着周遭,他们是幼稚园的毕业生,但是他们还不知道一个定律;一件事情的毕业永远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启。夜色朦胧里,我看见路灯,把人行道上变电箱的影子胡乱射在一面工地白墙上,跟路树婆娑的枝影虚实交错掩映,看起来就像罗密欧对着朱丽叶低唱情歌的那个阳台。外面的世界固然荒凉,但是家却可以更寒冷,一个人固然寂寞,两个人孤灯下无言相对却可以更寂寞。我喜欢走路,读书写作累了,就出门走路,有时候,约个可爱的人,两个人一起走,但是两个人一起走时,一半的心在那个人身上,只有一半的心,在看风景,要真正的注视,必须一个人走路,一个人走路,才是你和风景之间的单独私会。你和风景交流的时间长了,行云流水间,万物映在眼底,突然悟到:真正能看懂这世界的,难道竟是那机器,不是你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华安上小学第一天,我和他手牵着手,穿过好几条街,到维多利亚小学,九月初,家家户户院子里的苹果和梨树都缀满了拳头大小的果子,枝丫因为负重而沉沉下垂,越出了树篱,勾到过路行人的头发,很多很多的孩子,在操场上等候上课的第一声铃响,小小的手,圈在爸爸的、妈妈的手心里,怯怯的眼神,打量着周遭,他们是幼稚园的毕业生,但是他们还不知道一个定律:一件事情的毕业,永远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启。相机,原来不那么重要,它不过是我心的批注,眼的旁白,于是把相机放进走路的背包里,随时取出,作“看此花时”的心笔记。第二站,搭公交车,红五号,从白云山庄上车,一路上樱花照眼,她静静看着窗外流荡过去的风景,窗玻璃映出她自己的颜容,和窗外的粉色樱花明灭掩映;她的眼神迷离,时空飘忽,到了士林站,我说:“妈,这是你生平第一次搭捷运,坐在这里,给你拍一张照片,”,她娴静地坐下,两手放在膝上,刚好后面有一丛浓绿的树,旁边坐着一个孤单的老人,“你的雨儿要看见你笑,妈妈,”,她看着我,微笑了,我这才注意到,她穿着黑衣白领,像一个中学的女生。国也许不可爱,但是土地和人可以爱,文明也许脆弱不堪,但是除文明外我们其实别无依靠,正义也许极为可疑,但在乎正义比不在乎要安全,理想主义者也许成不了大事业,但是没有他们社会一定不一样。失败往往是人生的修行,因为跌倒过的人更深刻、更真诚,可是修行的路总是孤独的,因为智慧必然来自孤独。眼睛熟悉了黑暗,张开眼,看见的还是黑暗,于是把视线收回,开始用其他的感官去探索自己存在的位置,张开皮肤上的汗毛,等风,风,倒真的细细微微过来了,风呼吸你仰起的脸颊,紧闭着眼努力谛听:风是否也吹过远处一片玉米田,那无数的绿色阔叶在风里晃荡翻转,刷刷作响,声音会随着风的波动传来?那么玉米田至少和你同一个世代同一个空间,那么你至少不是无所依附幽荡在虚无大气之中?,可是一股森森的阴冷从脚边缭绕浮起,你不敢将脚伸出即使是一步你强烈地感觉自己处在一种倾斜的边缘,深渊的临界,旷野不是平面延伸出去而是陡然削面直下,不知道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甚至退路在哪里,是否在身后,也很怀疑,突然之间,觉得地,在下陷……我们的这一生,被父母目送着,然后我们会目送着我们的孩子蹦跳着离开,但是我们都很难去回头张望,只因我们知道那份可以依靠的爱一直坚实地存在着。譬如国也许不可爱,但是土地和人可以爱,譬如史也许不能信,但是对于真相的追求可以无止尽,譬如文明也许脆弱不堪,但是除文明外我们其实别无依靠,譬如正义也许极为可疑,但是在乎正义比不在乎要安全,譬如理想主义者也许成就不了大事大业,但是没有他们社会一定不一样,譬如爱情总是幻灭的多,但是萤火虫在夜里发光从来就不是为了保持光,譬如海枯石烂的永恒也许不存在,但是如果一粒沙里有一个无穷的宇宙,一刹那里想必也有一个不变不移的时间。“二十块”说“二十文”,总让你觉得好像活在清朝,但是还没完,他的下一句是:“你有碎银吗?。理想主义者要有品格,才能不被权力腐化;理想主义者要有能力,才能将理想转化为实践,可是理想主义者兼具品格及能力者,几希。他们是幼儿园的毕业生,但是他们还不知道一个定律:一件事情的毕业,永远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启。我喜欢走路,读书写作累了,就出门走路,有时候,约个可爱的人,两个人一起走,但是两个人一起走时,一半的心在那人身上,只有一半的心,在看风景。满山遍野的茶树,盛开着花,满山遍野一片白花,你们扶着母亲走下山,她的鞋子裹了一层黄泥,“擦擦好吗?”兄弟问,“不要,”她的眼光看着远处的祝融山峰;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下山的路上你折了一支茶花,用手帕包起,泥土路上一只细长的蜥蜴正经过,你站到一边让路给它,看着它静静爬过,背上真的有一条火焰的蓝色。火葬场的炉门前,棺木是一只巨大而沉重的抽屉,缓缓往前滑行。没有想到可以站得那么近,距离炉门也不过五公尺。雨丝被风吹斜,飘进长廊内。我掠开雨湿了前额的头发,深深、深深地凝望,希望记得这最后一次的目送。一件事情的毕业,永远是另一件事情的开启。”人生就是如此,你以为已经从一个漩涡逃离,其实另外一个漩涡就在你的脚下。用力蹬一脚,就进去了。所以,不需要对生活太用力,心会带着我们去该去的地方。我看见早晨浅浅的阳光里,一个老婆婆弓着腰走下石阶,上百层的宽阔石阶气派万千,像山一样高,她的身影柔弱如稻草,我看见一只花猫斜躺在一截颓唐废弃的断墙下,牵牛花开出一片浓青艳紫缤纷,花猫无所谓地伸了伸懒腰。这么常地来来去去,这么常地说“你保重”,然而每一次说“保重”,我们都说得那么郑重,那么认真,那么在意,我想是因为,我们实在太认识人生的的无常了,我们把每一次都当作可能是最后一次。这世间的风景于我的心如此“明白”,何尝在我“心外”?相机,原来不那么重要,它不过是我心的注解,眼的旁白。上路吧,如果这个世界这个世纪的种种残忍和粗暴不曾吓着你,此去的路上也只有清风明月细涛拍岸了,不是渐行渐远,而是有一天终要重逢:你的名字,清楚地留在世纪的史记里。幸福就是,寻常的人儿依旧,在晚餐的灯下,一样的人坐在一样的位子上,讲一样的话题,年少的仍旧叽叽喳喳谈自己的学校,年老的仍旧唠唠叨叨谈自己的假牙,厨房里一样传来煎鱼的香味,客厅里一样响着聒噪的电视新闻,幸福就是,早上挥手说“再见”的人,晚上又回来了,书包丢在同一个角落,臭球鞋塞在同一张椅下,幸福就是,头发白了、背已驼了、用放大镜艰辛读报的人,还能自己走到街角买两副烧饼油条回头叫你起床,幸福就是,平常没空见面的人,一接到你午夜仓皇的电话,什么都不问,人已经出现在你的门口,带来一个手电筒,幸福就是,在一个寻寻常常的下午,和你同在一个城市里的人来电话平淡问道,“我们正要去买菜,要不要帮你带鸡蛋牛奶?你的冰箱空了吗?。你在那一本存折所赚取的每一分“金钱”的累积,都是用这一本存折里的每一寸“时间”去换来的,而且,更惊人的,“金钱”和“时间”的两种“币值”是不流通,不兑换,不对等的货币。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但即使是同路,他也不愿搭我的车,即使同车,他戴上耳机——只有一个人能听的音乐,是一扇紧闭的门,有时他在对街等候公交车,我从高楼的窗口往下看: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眼睛望向灰色的海;我只能想象,他的内在世界和我一样波涛深邃,但是,我进不去,一会儿公交车来了,挡住了他的身影,车开走,一条空荡荡的街,只立着一只邮筒。他不断地回头,好像穿越一条无边无际的时空长河,他的视线和我凝望的眼光隔空相会。火车再度开动,我趴下来,把耳朵附在床垫上,可以感觉火车的轮子碾过铁轨,大地一寸一寸的震动,这五百里路,慧能曾经一步一步走过,我的父亲母亲,曾经一寸一寸走过,时光,是停留还是不停留?记忆,是长的是短的?一条河里的水,是新的是旧的?每一片繁花似锦,轮回过几次?当他垂垂老时,他可以回乡了,山河依在,春天依旧,只是父母的坟,在太深的草里,老年僵硬的膝盖,无法跪拜,乡里,已无故人。原来所有喧嚣的红尘都是因风滚动的蓬草,往同一个方向,矿野的尽头奔去,原来自己所有的当下,都是别人的过去,你念念不舍的、他急急摆脱,生命的延续,是留念和摆脱是永远的移交的程序。其实不是鞋,是布,布,剪成脚的形状,一层一层叠起来,一针一针缝进去,缝成一片厚厚的布鞋底,原来或许有什么花色已不可知,你看它只是一片褪色的洗白。穿西装的人们坐下来热烈地讨论:欧洲森林消失了一两百年的灰狼又回来了,该怎么处理?我和朋友讨论过独生子女的问题,他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集万千孤独于一身,”我点头同意,却不禁想起,我们的父母才是最孤独也最缺乏安全感的人,对于已经不再年轻的父母,大概他们对我们的期待,就像是龙应台在(目送)中写的:“幸福就是,早上挥手说再见的人,晚上又平平安安地回来了,书包丢在同一个角落,臭球鞋塞在同一张椅子下。在这里,他可以孤单却不孤独,他既是独处,又是热闹,热闹中独处,仿佛行走深渊之上却有了栏杆扶手。王阳明游南镇,一友指岩中花树问曰:“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先生曰:“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王阳明检票口的空气摇摇晃晃。检票的人浪也摇摇晃晃。每个人都默契的目送着背影。也留下自己的背影。一起摇摇晃晃。——佚名太疼的伤口,你不敢去触碰;太深的忧伤,你不敢去安慰;太残酷的残酷,有时候,你不敢去注视。原来,任何没有牙齿的人,都长得一样:像一个太久没吃的苹果,布上一层灰,还塌下来皱成一团,愈皱愈缩,而且不管男的女的,牙齿卸下来以后,长相都变得一样,像童话里的女巫……我说:"好,我学会了,以后可以做给你吃了",儿子睁大了眼睛看着我,认认真真的说:“我不是要你做给我吃,你还不明白吗?我是要你学会以后做给你自己吃。现在他二十一岁,上的大学,正好是我教课的大学,但即使是同路,他也不愿搭我的车,即使同车,他戴上耳机──只有一个人能听的音乐,是一扇紧闭的门,有时他在对街等候公车,我从高楼的窗口往下看: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眼睛望向灰色的海;我只能想象,他的内在世界和我的一样波涛深邃,但是,我进不去,一会儿公车来了,挡住了他的身影,车子开走,一条空荡荡的街,只立着一只邮筒。曾经相信过海枯石烂的表征,后来才知道,原来海很容易枯,石,原来很容易烂,雨水,很可能不再来;沧海,不会再成桑田,原来,自己脚下的地球,很容易被毁灭。曾经相信过爱国,后来知道“国”的定义有问题,通常那谆谆善诱要你爱国的人所定义的“国”不一定可爱,不一定值得爱,而且,更可能值得推翻。想想看,你用什么东西量时间?一只漏沙里细沙流完是一段时间。一炷馨香袅袅烧完是一段时间。一盏清茶,从热到凉,是一段时间。钟表的指针滴答行走一圈,是一段时间。很多时候不是我们去看父母的背影,而是承受他们追逐的目光,承受他们不舍的,不放心的,满眼的目送。最后才渐渐明白,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像父母一样,爱我如生命。雨丝被风吹斜,飘进长廊内。我惊开雨湿了前额的头发,深深、深深的凝望,希望记得这最后一次的目送。——佚名在这一栋二十二层高的大楼里住了三年,没有认识大楼里一个人,一层两户,共四十四户人家,如果把每一户人家放进一个独门独户篱笆围绕的屋子里去,四十四户是个颇具规模的村子了,人们每天进出村庄,路过彼此的桑麻柴门一定少不了驻足的寒暄和关切,把四十四户人家像四十四个货柜箱一样一层一层堆叠成大楼,每一个货柜门都是关闭的,就形成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现代,作息时间不同,连在电梯里遇见的机会都不很大,我始终有“云深不知处”的感觉。请谓之:眼为视而生。则美为美而在。我想有一个家,家前有土,土上可种植丝瓜,丝瓜可沿竿而爬,迎光开出几朵黄花,花谢结果,垒累棚上。我就坐在那土地上,看丝瓜身上一粒粒突起的青色疙瘩,慢看…我的人生里没有那么多时间与精力去揣测别人对我的看法与评价;该做的事太多了。两只鸳鸯把彼此的颈子交绕在一起,睡在树荫里,横过大草坪是一条细细的泥路,一排鹅,摇摇摆摆地往我的方向走来,好像一群准备去买菜的妈妈们,走进了,才赫然发现它们竟然不是鹅,是加拿大野雁,在剑桥过境。每个人,来到“花”前,都看见不一样的东西,都得到不一样的“明白”——毕淑敏

---------------------------------------

扫一扫







































中科大型白癜风公益援助
斑鸠菊注射液是不是治白癜风的药物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xilazx.com/xljj/3449.html
  • 上一篇文章:
  • 下一篇文章:
  • 热点文章

    • 没有热点文章

    推荐文章

    • 没有推荐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