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长地久龙应台与母亲生命从不等候

龙应台与母亲的纪录短片

美君,是龙应台93岁的的妈妈。

龙应台说:

“她不知道我是谁,但是当我坐在她身边、握她的手的时候,她至少会感受到我对她的温暖。”

这是她现在的生活——在历经三十几年的精彩人生后,65岁的她回到屏东乡下,每天陪着失智的高龄母亲看日出日落。

就算一句简单的对白“帮你热一杯牛奶,好吗?”就足够让龙应台觉得踏实与幸福。

此生唯一能给的

被对待

有一天早上,大武山的晨光一射进百叶窗缝,猫还趴在地板上打呼,我的眼睫毛还未张开,就想给安德烈打电话。兄弟俩说是在安排十二月相聚的时间,不知结果如何。他们一个在伦敦,一个在维也纳,妈妈在台湾,爸爸在德国。每个人都各有繁忙的工作、不同的时间表,还要设法把“分配给爸爸妈妈的时间坚定错开”;这个工作,实在伤脑筋。

我曾经慷慨大度地说,“这样吧,体贴你们,我可以忍受爸爸一个晚餐时段,而且,最好他的女朋友也在,可以帮忙聊天。但是拜托,不要超过一晚。”

儿子用卡通效果的愉快语调连声说“谢谢你的慷慨”,然后就开枪,“但是你搞错了,把你们两个放在一起受不了的是我们……”

这天早上没用视讯,只是通话,听见安德烈的声音像鼻塞,做妈的问,“你感冒啦?”

他说,“没有。”

“你怎么会在家?今天不上班吗?”

他用重感冒的声音说,“现在伦敦几乎是半夜,我本来已经快睡着了,明天一早要上班……”

美君,我突然想起爸爸。往往就在我马上要上台接受质询,正在神经绷得快断掉的时候,老爸来电话,用那种春日何迟迟、莺飞草正长的慢悠悠湖南腔调说,“女儿啊,你好吗……”

我抓狂了。对着手机像暴龙喷火,“没空。”切断电话。

知道安德烈工作忙碌的程度,我感觉愧疚,同时心中一惊:美君,曾几何时,我自己已经走到那个“春日何迟迟”的老爸位置了?这人生的时光复印机是怎么回事?你以为把原件放进去,吐出来的是个无所谓的复本,哪知道在这个“无法转身、不许回头”的机器里,时光键入之后,吐出来的复本竟然每一份都是原件,按键的你直接走入了原件,躺下来和那一代一代逝去者的生命面貌重迭在一起。原件惊悚通知:你曾经怎么对待,如今就怎么被对待。

在你身旁

不再是匆匆来,匆匆一瞥,匆匆走;不再是虚晃一招的“妈你好吗”然后就坐到一旁低头看手机;不再是一个月打一两次浅浅的照面;真正两脚着地,留在你身旁,我才认识了九十三岁的你,失智的你。

我无法让你重生力气走路,无法让你突然开口跟我说话,无法判知当我说“我很爱你妈妈”时你是否听懂,但是我发现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而且只有留在你身旁时才做得到。

因为在你身旁,我可以用棉花擦拭你积了黏液的眼角,可以用可可脂按摩你布满黑斑的手臂,可以掀开你的内衣检查为什么你一直抓痒,可以挑选适合的剪刀去修剪那石灰般的老人脚趾甲,可以发现让你听家乡的越剧使你露出开心的神情。

我可以用轮椅推着你上菜市场;我会注意到,在熙熙攘攘的菜市场里,野姜花和绿柠檬的气味相混、虱目鱼和新切鸡肉的腥气激荡、卖内衣束裤的女人透过喇叭热切的呼唤声,都使你侧耳倾听。

我可以让你坐在我书桌旁的沙发上,埋头写稿时,你就在我的视线内,如同安德烈和飞力普小时候,把他们放在书桌旁视线之内一样。打计算机太久而肩颈僵硬时,就拿着笔记本到沙发跟你挤一起,让你的身体靠着我。

因为留在你身旁,我终于第一次得知,你完全感受我的温暖和情感汨汨地流向你。

我们是在山河破碎的时代里出生的一代,可是让我们从满目荒凉、一地碎片里站起来,抬头挺胸、志气满怀走出去的人,却不是我们,而是美君你,和那一生艰辛奋斗的你的同代人。现在你们成了步履蹒跚、眼神黯淡、不言不语的人了,我们可以给你们什么呢?

我们能够给的,多半是比你们破碎时代好一百倍的房子、车子、美食、华服,喔,或许还有二十四小时的外佣和看护。但是,为什么我们仍然觉得那么不安呢?

那是因为我们每一个在假装正常过日子的中年儿女其实都知道,我们所给的这一切,恰恰是你们最不在乎的,而你们真正在乎和渴望的,却又是我们最难给出的。我们有千万个原因蹉跎,我们有千万个理由不给,一直到你们突然转身、无语离去,我们就带着那不知怎么诉说的心灵深处的悔欠和疼痛,默默走向自己的最后。你们走后,轮到的就是我们。

在木棉道上行禅时,我对自己说,不要骗自己了。此生唯一能给的,只有陪伴。而且,就在当下,因为,人走,茶凉,缘灭,生命从不等候。

此次新书「天长地久:给美君的信」不仅写了她与妈妈之间的亲情,也写了她与安德烈、飞利浦两孩子的爱。

有人问她,如果你的遗憾是对父母的陪伴太少,那会希望你的小孩也长伴于你吗?

走过~一个世纪的生命风景。年美君出生,列强瓜分中国;年,日本殖民下的台湾,禁止牛车走在马路上;

美君生活的那个时代,水灾肆虐,战争频发,大家流离失所,面临生离死别。不曾参与的过去,只有透过照片一页页回顾,封装父母的生命记忆,不让他们的故事随风而逝。

这是一本跨代凝视的亲密读本,龙应台在书中回忆与母亲往昔故事,通篇情意绵绵,用语典雅清丽。在书中,龙应台不只写下对母亲美君的心里话,也展现了小人物在大历史洪流中的命运,她想让读者知道,每个人生命中都有一个美君,他们都是有“来处”的。

作者简介:龙应台

年毕业于成功大学外文系的龙应台,从小生活在台湾南部的渔村。23岁时赴美留学,一走就是9年,此后旅居欧洲13年,到香港任教9年。

年出任台北市“文化局长”。年初成为台湾地区文化事务主管部门首任部长,年12月1日辞官,回到「文人安静的书桌」。年九月担任香港大学「孔梁巧玲杰出人文学者」至今。年8月移居屏东潮州镇,照顾母亲,开始乡居写作。

了解龙应台的都知道:她曾在《亲爱的安德烈》一书中写到,自己第一次送儿子出国,16岁的安德烈转身离开,没有回头看她一眼,背着书包就走了;以母亲的身份。她所目送的,是她长大成人的儿子的背影。

而在《天长地久》的龙应台,她22岁大学毕业后就离开家,离开美君。母亲送她去美国留学时,她说不记得有没有回头看后面的美君。美君以母亲的身份,她所目送的,是她长大成人的女儿龙应台的背影。

龙应台直到65岁回到母亲身边时,母亲已经失智。不在台湾的这三十多年,龙应台没有机会和母亲促膝长谈、相伴旅游。甚至在母亲失智前期她也没有意识到,和母亲已经到了诀别的开始。

一代一代之间,尽是恩情。

恩情难以回报,天长地久,

唯有庭树萋萋,思之绵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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