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忠志希腊人的伟大,在于把思考做成了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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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近耄耋的铃木忠志是日本“国宝级”的戏剧大师。今年,由他导演的《北国之春》作为乌镇戏剧节特邀剧目重磅呈现。

作为一位哲学专业出身的戏剧导演,他的很多关于现代文明和生活、戏剧、表演上的思考和表达,都格外地尖锐犀利,鞭辟入里——

他说,世界是座精神病院;他不是培养好演员,而是在培养好人,坚强的人,离开手机依然能活的人;认为演员即便在演出半途死去,演出还要继续下去,直到结束;他自创的“铃木演员训练法”极度重视演员的身体性,要求演员具有运动员一样的技术能力和艺术家一般的艺术能力;规定演员不能使用麦克风,观众看戏不允许乱动……

整理、撰文

梁珊珊

10月21日,在乌镇戏剧节“小镇对话”单元,铃木忠志被邀与赖声川同台对话。期间他谈到自己“不喜欢戏剧,做戏剧很痛苦”,谈到《北国之春》的创作,谈到戏剧的本质和做戏剧的初衷——

以下为铃木忠志的自述:

沉浸于手机电脑,人就会逐渐迷失自我▲▲▲

《北国之春》讲述日本青年大介,因为压力和自卑心理闭门与父母,甚至整个外界社会隔绝。他与由自身分裂出的不同人格——三男一女对话,并逐渐被他们腐蚀、控制,最终造成父母死亡和自我毁灭。

一个人如果既与家庭断绝关系又失去语言是无法存在的。现代人多少都患有“北国之春”综合症,年轻人整日面对的都是手机、电脑,缺乏内在的对自我的认同。

我现在生活在日本利贺的一个山村里。那里只有多人口,42年前我刚去的时候还有多人。就像《北国之春》故事中,家里只剩下年迈的爸爸妈妈,这村庄的多人里有超过一半的都是65岁以上的老人。

在乡下老人们的生活非常困难,医疗条件差,冬天要面对三四米高的积雪。他们不得不离开村庄,跟随孩子去东京生活。

但年轻人每天基本上都是上网、看手机,跟父母的沟通不好,而且城市里住的都是很小的公寓房,不便于邻里交流,所以跟儿女们生活上一段时间,老人们就会因为各种不适应而返回乡村。

我的儿子在东京经营一家小公司,也不怎么回来。我平时就跟剧团里的团员们一起生活、工作,团员们放假回家了,我就跟自己的老伴一起生活。

▲铃木忠志在训练演员

我理想的死法是在大雪中铲着雪,天气很冷,我因为贫血倒在雪地里。如果幸运的话,我的团员们知道了,会把雪铲掉救出我来。基于这些素材,我创作出了这部剧。

现在很多年轻人天天玩手机,都患有不同程度的自闭症。记得我在东京坐电车的时候,到站后车门一打开有很多乘客上来,车上的人基本上都不会留意,全程都是低头玩自己的手机。但我会观察这些刚上来的人,对我来讲这可能是职业病。在中国是怎么样我不清楚,但东京目前就是这样。

我认识一对夫妻,他们吃饭的时候从不交流,吃完饭以后各自回到各自房间,太太会用手机发信息询问丈夫:“今天的饭菜怎么样,好吃吗?”

《北国之春》这个戏就是想告诉大家,如果人总是处于一个人的封闭空间,结局就会像剧中主人公一样。

▲《北国之春》剧照

其实我也很享受独处的状态,但如果要在社会上生存,就不可能总是一个人。人应该考虑怎样去建立集体。做戏剧也好,体育运动也好,跳舞也好,在集体当中才会产生很多愉快的事情。

只埋头玩手机、玩电脑,人就会渐渐迷失自我,最终连自己到底是谁都搞不明白了。在思考“我是谁”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们不需要手机,而是要有另外一个人存在。比如说我们要思考自己的国家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度,若是没有其他国家作为参照,就没有办法得出结论。

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们每个人都需要有一个不一样的个体,和自己作对比,和自己对话,这样才能从中得出结论,自己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过去的戏剧表演是在舞台中心展示给神看▲▲▲

能剧是日本的传统戏剧。它重在探讨人类的心灵世界,整个戏剧动作基本上是停滞的。

铃木忠志的《北国之春》即拥有一种日本能剧的静态美感。演出中演员们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坐在地上,用上半身完成了整场演出。

▲《北国之春》演出片段

我更看重能剧精神方面的传承,而不是能剧的技巧。能剧里面很多都是在讲幽灵,讲把死去人的记忆和灵魂唤醒回来。

▲日本能剧剧照

日本流行土葬,所以我们总有一个感觉:幽灵是从地面上被召唤出来的。过去能剧的剧场也多建在具有宗教印记的建筑物里面,正中心设一个舞台。演员嘴里喊着“哟哟~”,通过这样的声音把魂灵唤醒、唤回到人间。

此外,日本是以农耕为主的国家,有大面积的水稻田,人跟土地之间天然地有着非常特殊的感情,好像人就是从土地里生长出来,死后必须再回归土地。所以在能剧的演出中能看到演员的身体与土地接触的感觉,会非常强烈。

《北国之春》也是这样一种表演方式,包括主人公最后也在脑子里唤回已故的母亲。

▲《北国之春》剧照

这种表演方式不是现实主义的。剧中主人公总是望向前方,却在跟后面的人不停对话。不直接采用面对面的方式,是因为他是在跟想象中的、记忆中的人交流。而在这一方面,《北国之春》跟能剧很相似。

日本的能剧和古希腊戏剧都存在这种想象性。古希腊阿波罗神殿有一座古老的剧场,中心留有一个酒神狄俄尼索斯坐的位置。在日本传统戏剧里,剧场观众席中也会为将军或者神准备一个席位。

演员们上台的第一个重要意识就是,舞台上的所有动作展示和台词语言都是给神看的,给神听的。

▲《北国之春》剧照

所以,古典戏剧需要一个正面、正中心,对着正中心才能把记忆和灵魂唤醒回来。就像过去我老家的房子里正中央会摆放一个神位,而背着神位坐着的一定是家里的主人。

当“人人平等”被倡导之后,空间也被切割成平等的。所以现在很多场所,无论你置身何处,包括亮光、温度在内的所有因素,在整个空间里都是相对均匀的。

戏剧也因此而改变。剧场度都有观看的位置,与之对应的就是现实主义表演方式,演员不会向着正前方,而是会把身体展示给与之对话的那一方,甚至观众。

有人认为,《北国之春》跟贝克特的《等待戈多》有些相像,但我觉得贝克特的剧中没有对象存在,所以他在剧场里面对空间的意识跟我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有的表演方式和表演场地都是为了适应相应的内容,《北国之春》演出的乌镇国乐剧院其实就很像寺庙,因此也把这部剧的仪式性表现出来了。

▲乌镇国乐剧院

戏剧让人思考国家、人类、人性等难题▲▲▲

上世纪六十年代,日本戏剧界出现了轰轰烈烈的“小剧场运动”热潮。一群戏剧年轻人在艺术上进行着种种“实验”,正在早稻田大学政治经济学部读书的铃木忠志,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组建“早稻田小剧场”,剧作风格抽象、仪式感强烈。

年,铃木忠志带着剧团离开东京,来到富山县的利贺村。他创建铃木利贺剧团,发起利贺国际戏剧节,也把自己的作品推向了世界各国。

我已经80岁了,我并不喜欢戏剧,甚至觉得做戏剧很痛苦。

从大学时代到现在,我一直在从事戏剧创作,最近看着自己剧团的演员们在排练,就经常会想,我为什么要从事这个职业呢?

我总结戏剧有三个特点:第一,戏剧是一个集体性的工作;第二,演员要运用自己的身体去完成这个工作;第三,在戏剧中要使用语言。

这三点不仅能帮助我们理解自己的国家,还能够理解其他的国家。这是为什么?建立一个家庭、集体或者国家,规则不一样,我们身体的感觉不一样,使用的语言也不一样。

深入说明一下,首先,团体的概念。戏剧需要一个集体共同完成。三人以上就可以组成集体,集体再扩大就是国家,为了可持续发展就必须有明确的目标和规则。在德国、法国等西方国家,编撰规则或法律要考虑“怎样建立不同意志上的规则”。法律会让很多人感觉被压抑或者不适应,同时,有外人进入集体也会有被压迫的感觉。做戏剧会让我思考这个问题。

人的身体也很复杂。比如同样是日本人,说话过程中的行为表现却不一样,这种差异的产生让我很有兴趣。我在法国教舞蹈的时候,看到他们完全不同的行为方式,包括日常生活状态以及思维方式,但同时又能感觉到某些地方很相似,我很惊讶。对待中国人,我们会先入为主地认为跟日本人一样,但在交往的过程中,又发现中国人原来也有这么多和我们不一样的地方。

语言是非常美好的。有了语言,我们会思考,我到底是谁?认识自己会结合过去、现在、未来综合考量。其实多年前的希腊,就已经在考虑这个问题了。现在我们通过网络或者智能手机获得一些信息,但唯有通过语言才能去理解一些历史性的问题。

▲《特洛伊女人》剧照

戏剧能让我们去思考很难的问题,例如:“国家是什么?人类是什么?人性是什么?语言是什么?”这三个要点需要我们同时去思索的,大概只有戏剧。

在戏剧里面加入音乐、舞蹈这都是很轻松的做法,但戏剧不止如此,戏剧根本上是在思考一些难题。芭蕾舞演员不需要说话,动动身体就可以了,小提琴演奏家也是如此,但做戏剧的人就必须使用语言,那么规则的形成就没那么简单。所以一个好的剧团,如果要持久地保持下去,其实是很困难的,很多剧团多年之后都会出现各种问题,甚至慢慢消失。

我们做戏剧的人首先应该认识到,戏剧工作其实像运营国家一样,是一项非常重大的事业,因为我们不只是站在很多人面前,还要把我们的理念、经验向社会传递。

希腊人的伟大,在于把思考做成了戏剧▲▲▲

铃木忠志对古希腊和莎翁时代的剧作情有独钟,创作的《特洛伊女人》《酒神狄俄尼索斯》《厄勒克特拉》《李尔王》等剧目都曾到中国演出。

他的作品中东方审美与西方经典融合,以当代视角对诸如古希腊神话的诠释和演绎,每每令观者震撼不已。

我为什么要做古希腊戏剧和莎士比亚戏剧的题材?

▲《李尔王》剧照

可能很多人都认为希腊剧和莎士比亚剧很经典,但其实这些内容并不好。看看剧本,其实我们内心就会很为难,为什么这么说?希腊剧里几乎所有主人公都是杀人犯。

比如说有的戏剧里,丈夫在外面干了不好的事,妻子就把孩子杀了;有的是儿子加入跟自己不同的宗教,母亲就把自己儿子杀了;有的主人公甚至会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跟自己的母亲结婚。这些剧里的人物都算不上好人。

可能演员们会在台上一直解释,但是,在如今的国家里,一个杀人犯是不可能在众人面前议论这么长时间的。

对于演员来说,你究竟在表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如果一个人把自己母亲或者女儿杀了,然后在众人面前辩解,全世界都会觉得太可笑了。为什么过去会有这样的戏剧出现?

在建立或者维持一个集体的时候,一旦出现杀人,这个集体就会瓦解。人跟动物一样的,可能都会有杀死对方的本能。我觉得希腊人非常伟大的地方,就在于所有人都一起来思考这个问题,然后把它做成戏剧。在一个集体或者国家里,出现一个杀人犯,杀人犯自己是怎么想的,大家又是怎么想的?这就有了剧本。

▲《酒神狄俄尼索斯》剧照

所以我觉得所有欧洲戏剧的前提都是:思考国家、思考集体。

当然,政治家也会思考。但政治家考虑的是统治国家的体制,还有法律、教育。

欧洲历史上的政治家和艺术家之间一直存在争斗,暂且不说哪个正确,戏剧家其实是跟政治家在平等地位上去考虑国家的前途,所以,有很多古希腊作家也是军队的首领。

我的作品不是每个人看完都能够理解的,但我希望大家能理解我的行为和理念。

现在东京做戏剧的人都渐渐变得意志薄弱了,行为也懒惰了。但我从东京来到山里做戏剧,四十多年来从未停歇。

每部作品创作之前,我不会考虑它能否被大众接受,而只专注于作品本身要表达什么样的理念。作品会不会被接受是演出之后再考虑的问题,如果一开始就纠结这个,那就不是做艺术,而是做生意了。如果你们支持我的行动,支持我的理念,那就来看我的戏!

文中图片来源于网络

监制

任永蔚

制片人

石岩

主编

纪萱萱

编辑

梁珊珊

运营

邓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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