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龙讲古第一讲来啦!学识浅薄的小恐龙决定从他相对比较熟悉的古希腊史开始说起。第一讲,就让我们来简单地说说西西里远征。
西西里远征是什么?嗯,是雅典人脑抽的结果,是雅典民主制度自找的溃败,是让“精雅”(自创词汇)痛哭流涕的大事。
哎哎,认真点。说西西里远征之前,先简要介绍一下伯罗奔尼撒战争吧。这场战争发生于公元前年到公元前年,是以雅典为首的提洛同盟与以斯巴达为首的伯罗奔尼撒同盟之间的战争,也是古希腊世界的全面内战。这场战争,一般被认为是古希腊城邦制度由盛转衰的转折点。这场战争时间跨度极长,涉及事件极多,用百家号的短短几篇文章是不可能全部涵盖的。如果对战争本身感兴趣的朋友,可以阅读一下修昔底德的《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和色诺芬的《希腊史》。
而西西里远征,则是伯罗奔尼撒战争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它是在公元前年到年之间,雅典人出兵介入西西里城邦间矛盾的事件。雅典人希望借此机会扩展他们在海上的势力,甚至征服整个西西里岛。然而,雅典人的如意算盘,却打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惨败;这场远征,也成为了伯罗奔尼撒战争的转折点。
雅典人为什么会发动西西里远征?
因为雅典人太!膨!胀!了!
伯罗奔尼撒战争前,希波战争这股“好风”直接将雅典人“送上青云”。他们拥有全希腊最优秀的海军,拥有为数众多的“盟邦”(不管他们愿不愿意),还拥有最出色的将军和公民。而伯罗奔尼撒战争的前十年,雅典取得了派罗斯战役等一系列战争的胜利,“战无不胜”的斯巴达则少有地品尝到失败的滋味,甚至失去了部分盟邦的支持。在这种背景下,雅典人飘了。
(选自张芝联:《世界历史地图集》)根据修昔底德的记载,雅典人在公元前年的冬季决定派出一支大军进攻西西里,如果可能的话,他们想征服整个岛。然而讽刺的是,他们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这个岛的大小,也不知道即将进行的战争和正在进行的战争规模几乎同样大。这意味着,远征会牵制他们极大的兵力。
《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的西西里地图前年,雅典代表团带着西西里的厄基斯泰人回来了。他们正与邻居栖来那斯人战争,希望雅典出兵援助。他们还承诺,会承担雅典远征军的薪水。雅典考虑到栖来那斯人是叙拉古人(西西里最强大的城邦)的同盟,而叙拉古又与斯巴达关系友好,因此支持厄基斯泰人会对自己有利;同时,雅典本身就想要介入西西里的事务,因此大部分雅典人都希望能出兵。
在公民大会上,雅典人进行了是否进军西西里的辩论。将军尼西阿斯反对远征,他认为这场远征其实与雅典人一点关系都没有;西西里这么远,就算成功将其征服也难以管理;雅典人应该做的是坚持《尼西阿斯和约》,稳定雅典帝国。作为马后炮的我们不得不说,尼西阿斯说的话真的非常非常有道理。然而另一位将军亚西比得(记住这个人!这个人对伯罗奔尼撒战争后期的局势起到非常非常大的影响)则极力怂恿雅典出兵。我们可以肯定,他作为富人和将军,能通过战争获得利益。
最终,好战分子和投机分子亚西比得说服了雅典人。雅典人决定任命尼西阿斯、亚西比得和拉马卡斯为全权将军,带领大量战舰和船员出征西西里。我们可以将这次决定,看作雅典民主政治决策失误的典型案例。
修昔底德用极具文学色彩的语调描写了离别的场景:
所有本国人都有送别的人——亲戚、朋友或儿子们;他们同时充满了希望和悲伤,他们希望这些人能够征服西西里,同时也想到,他们可能不会再看见这些人了,因为考虑到他们离开自己的国家这样远地航行,他们将去冒一切的危险;在离别的俄顷间,他们感到形势的危险比他们表决赞成远征的时候,更为深切。
唉。。。(精雅疯狂落泪)
雅典人在西西里难道就没有取得优势吗?
当然有过。当然,也只是有过罢了。
公元前年,雅典正式出兵西西里,并且先后在利吉姆和卡塔那建立“根据地”。一开始,他们依靠着庞大的海军势如破竹,在大希腊(即亚平宁半岛南部)和西西里沿岸多次上岸进行掠夺,颇有成效;叙拉古和其他西西里城邦的军队,似乎都无法很好抵抗雅典人的进攻。不过胜利归胜利,雅典人很快就发现,答应好了给“工资”的厄基斯泰人并没有这么多钱。他们觉得自己被骗了,而且极为愤慨,却不想想为啥当初这么天真,觉得一个小城邦能承担如此庞大的军费。(摊手)
而远征的转折点,是亚西比得的叛逃。在远征前,雅典大量赫尔密石像被破坏,雅典人认为这似乎与颠覆民主政治的行为有关系,而这又似乎是亚西比得指使的。(没错,就是“似乎”,修昔底德并没有说清楚这其中的逻辑。)最神奇的是,雅典人并没有在远征前做出更换将军的决定,而是等到亚西比得已经到了西西里,才又煞费苦心地让他回国受审。亚西比得觉得自己回国必定死路一条,于是心一横,叛逃到斯巴达。
要是只是一个平常的士兵,那叛逃也许不会带来太大的后果。但是亚西比得是雅典的将军啊!他知道雅典几乎所有的机密!他不仅告诉斯巴达雅典人的兵力,还大力支持斯巴达人出兵支持叙拉古人,甚至提议斯巴达应该公开在希腊本土作战,并且在雅典附近的狄西里亚建筑要塞。(也许各位不太清楚建筑这一要塞的意义,但如果小恐龙告诉各位,伯罗奔尼撒战争后12年又被称作狄西里亚战役,各位可能就能了解亚西比得的这一提议对斯巴达多么关键了吧。)听完亚西比得的发言后,斯巴达人马上设防狄西里亚,并且派遣同盟军往西西里作战。可以说,亚西比得用一己之力左右了雅典西西里远征的结果。
之后在叙拉古的战争的具体情况,由于篇幅原因,小恐龙就无法和大家详细叙述了。雅典人一开始也获得了一定胜利,但他们逐渐发现兵力吃紧了。越来越多西西里城邦起兵反对他们;越来越多伯罗奔尼撒同盟军队开赴战场;越来越多雅典士兵战死沙场,其中包括将军拉马卡斯;而他们兵营里的粮食越来越少。更要紧的是,斯巴达驻防狄西里亚后,不断掠夺雅典的乡村,牵制了雅典大量军队,使雅典难以派出大军援救西西里。可怜的尼西阿斯只能拖着有肾脏病的身躯,独自艰难指挥远征军持续作战。前年,雅典将军德谟斯提尼(这位德谟斯提尼和后来反抗马其顿的德谟斯提尼不是同一位德谟斯提尼)终于率军队支援,可是西西里的局势已经完全倒向叙拉古和斯巴达方面了。
既然雅典人已经发现难以支持继续作战,那为什么他们不撤退呢?
他们也曾想过撤退,但是。。。唉,且听我小恐龙一一道来。
雅典在触摸到最终的绝望时,其实有很多很多机会可以离开叙拉古,但是尼西阿斯将军的迟疑造成了无法改变的结局。尼西阿斯多次拒绝撤退,他始终相信要是敌人继续围攻,叙拉古人的处境一定会恶化(虽然小恐龙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他认为叙拉古城内有一个党派,能将叙拉古出卖给雅典人;他害怕撤退后会遭到雅典“暴民”的清算,用丢脸的罪名处死他。无论其他将军如何劝说,他依旧选择拖延。
更让人抓狂的是,当敌人又有新的援兵,雅典人处境越发恶化时,天空中出现了满月的月食。尼西阿斯十分相信占卜,因此他命令军队按照预言家所说的话,等过了三个九天之后才撤退。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雅典就这么耗在了越来越黑暗的地狱之中。作为一个钦慕雅典和雅典文化的现代人,当小恐龙阅读《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到这里时,实在是崩溃万分。
叙拉古战场地图雅典人的军舰都停在叙拉古的大港之中。当雅典人一次又一次拒绝撤退、叙拉古人一次又一次获得胜利后,西西里和伯罗奔尼撒联军最终利用一些三列桨战舰、商船和其他船舶封锁了港口,以阻断雅典海军逃跑和求救的路线。公元前年,雅典军队与叙拉古、斯巴达的军队爆发了决定性的战役。在战役之前,雅典人已经进入了一种高压、恐怖和绝望的状态:
尼西阿斯因为目前的形势急得神经错乱,他知道危险性很大,而且迫在眉睫。他又把所有三列桨战舰的舰长都一个一个地召到他的面前来,用他的父名、他自己的名字和他的部落名称来称呼他。他请求那些已经有了盛名的人现在不要辜负这个名誉;请求那些祖先是著名人物的人不要使他们祖先的伟大事业丢脸;他要他们回想到他们的祖国是世界上最自由的国家,所有住在那里的人都有权利自由自在地按照自己的意思过自己的生活;他也说了其他一些一般人在危机的时候可以意料到会说的事情,用俗套的语言,提出一种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应用的呼吁;但他们还是大声呼唤这些名字,因为在恐怖的时候,他们相信这些名字会给他们一些好处。
最终,雅典人没能成功拯救自己。他们输掉了这场决定性的海战,也输掉了安全从海上逃跑的希望。
曾经光辉灿烂的雅典军队,以一种极其不堪的姿态,在西西里的大地上逃亡。他们的人数有多少?用尼西阿斯自己的话来说:“你们自己无论到什么地方住下来,就已经是一个城市。”但他们筋疲力尽,死伤惨重,面临西西里人如雨点般的进攻毫无还手之力。他们被敌人包围,被饥饿包围,被恐惧包围,被鲜血包围,被死亡包围。当他们撤退时:
死者没有埋葬;当任何人看见一个朋友在死尸中躺着的时候,他心中充满了悲伤和恐怖。被一起留在后面的病者或伤者比阵亡者更为可怜;他们对于留着的活人所引起的痛苦比死者还要厉害些。这些人请求把他们一起带走,对着他们所看见的每个朋友或亲戚大声哭嚎;他们抱着那些行将离开他们的同营幕的伙伴们的脖子,尽力地跟着在这些人的后面跑,他们跑不动了而被丢下来的时候,他们再三地向天叫喊,大声哀嚎。这时候,他们的恳求和悲伤使其余的人都感觉得软弱无力,毫无办法了。
当他们遇到攻击时:
当时,雅典人零乱成堆,正在很深的河床中喝水。伯罗奔尼撒人跑下来屠杀他们,特别是那些在河里的人。河水马上变为污浊了;喝水虽然浑浊,又有血水玷污,但是他们还是继续地喝;他们大部分人甚至于互相争斗着抢水喝。最后,死者的尸体堆积在河床中,一部分军队在河中被消灭了,少数设法渡过了河的士兵也被敌人的骑兵所杀死。
最终,德谟斯提尼和尼西阿斯率领军队分别向伯罗奔尼撒人投降。雅典人及其同盟者被放在叙拉古的石坑中,“死亡者的尸体堆积在一起,因而恶臭难当”。他们被幽禁了十个星期后,大部分人被当作奴隶卖掉了。将军德谟斯提尼和尼西阿斯被杀死。雅典全军覆没。
公元前年的西西里,是最为悲惨的人间。
公元前年以后,每当西西里想起轰轰雷鸣,那是奥林波斯山上的宙斯在为雅典的阵亡将士而哀歌。
史料来源: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谢德风译,北京:商务印书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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