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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耳闻美国普林斯顿大学葛思德书库藏有甚多宋元版的《碛砂藏》,惜未经眼。适有哈佛大学燕京学社图书馆邀请参加该馆75周年馆庆,于是趁此良机,到纽约、普林斯顿、华盛顿等地访读中文古籍,遂得以见到若干种《碛砂藏》。
在普林斯顿大学的东亚图书馆,受到了图书馆长马泰来先生的热情接待。我们在北京时虽已认识,但交往并不多,此番到了普林斯顿,马先生颇尽地主之谊,除我原申请的《碛砂藏》以及《永乐大典》两册,还取出该馆所藏西夏文佛经两册,使我一饱眼福。
世人瞩目的葛思德书库,庋藏了原藏在北京一座寺庙——大悲寺[1]的《碛砂藏》,计近七百册南宋刻本,一千六百三十余册元刻本,八百六十余册明刻本以及二千一百多册白纸钞配本[2]。事实上,葛思德书库所藏的《碛砂藏》的准确数字,曾经胡适、屈万里反复审核,胡适于年发表的文章中对葛思德书库中的《碛砂藏》有一个统计,年屈万里又曾经作过一番统计,在葛思德书库根据影印《碛砂藏》目录整理的馆藏目录的最后一页上,有这样一段话:“右系最后核计之数字,计存一四七九种,六零一四卷,五三五九册。万里?一九六六,八月一日。”
宋元递刊的《碛砂藏》,至今已知存世较为集中的地点有:北京国家图书馆[3]、原在陕西开元寺卧龙寺今藏陕西省图书馆、山西太原崇善寺、日本杏雨书屋、美国普林斯顿大学葛思德书库,海内外又多有零本[4]。在陕西的一部,年曾经影印;太原崇善寺的一部曾有《太原崇善寺文物图录》等资料揭示[5];普林斯顿大学葛思德书库的一部,既有胡适先生的考察在先,又有汤一介先生的介绍继续[6],引起我十分的兴趣。我虽然并不研究佛经,但对宋元时期杭州地区的印刷业很有兴趣,这部刊印流传甚为复杂的大藏经,各部之间并不相同,且国家图书馆藏本并不完整,有机会亲睹葛思德书库的藏本,自然是深感荣幸。
由于时间短促,不可能全部阅读,于是挑选了数部宋版和元版佛经。幸而前人已有相当深入的研究,普林斯顿大学东亚图书馆有相当详细的目录,标注出某部是何时的印本,其中是否有明版补配或后人钞配。该东亚图书馆的研究基础甚好,不仅先有胡适先生任葛思德书库库长时对这批《碛砂藏》进行了专门的研究[7],至今仍是重要的参考;现在的库长马丁(MartinHeijdra)博士、图书馆长马泰来先生、主持善本书目编目工作的艾思仁(SorenEdgren)博士、《东亚图书馆杂志》(TheEastAsianLibraryJournal)的执行主编罗南熙(NancyTomasko)博士,都在汉学研究方面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我读了数种宋版的《碛砂藏》,它们都是在嘉熙二年()至嘉熙四年间[8]完成的。例如“伤一”字函《甚希有经》卷末题记:“大宋国嘉兴府华亭县长人乡十九保下砂场第七灶衙西面北居住奉/佛弟子唐思敬同母亲倪氏三娘妻王氏三娘男岘家眷等/情旨发诚心施净财贰拾贯文省恭入延圣院经坊命工刊造/甚希有经一卷功德追荐先考唐六十承事超升净土者更乞/保扶家门清吉人口安宁嘉熙三年七月日弟子唐思敬谨题。”
《佛说无上依经》卷上的卷末题记曰:“大宋国嘉兴府华亭县北郭追远庵道者顾觉臻/兹者发心回施长财捌拾贯文恭入/平江府城东延圣院大藏经坊刊造/无上依经上卷永远流通圣教所集功德回向/真如实际奉福三界万灵十方真宰法界冤亲同成种智者/?嘉熙三年二月日道者顾觉臻谨题?干雕经版僧可晖善成可闲法来法澄法升志圆募缘/都劝缘住持释法超”。以上两则特别指出了延圣院的“大藏经坊”。
“伤七”函《佛说宝积三昧文殊师利菩萨问法集经》、《入法界体性经》之卷末题记曰:“大宋国嘉兴府华亭县长人乡十九保下砂南场第七灶居住奉/佛弟子唐思明同妻瞿氏四十九娘男大年家眷等施官会肆拾伍阡/恭入碛砂延圣院刊造大藏经入法界体性经一卷所集功德上答四恩下资三有者嘉熙三年十二月干缘僧志圆题。”
《善恭敬经》卷末题记曰:“奉佛弟子张崇元贯武林新城永昌骆源今寄嘉禾云间南郭太平桥北居住/每赖穹后覆载之恩父母生成之德无由报效谨发诚心施财三十贯恭入/平江府延圣院刊造大藏善恭敬经一卷所求善利报答四恩资益三有然愿法/界劳生同成佛道更用资荐先考张五承事先妣陈氏二太君亡妻周氏百二娘子/同生佛界受胜妙乐更乞忏悔崇累劫冤尤现生重障凡有过俱希/雪净者嘉熙二年十二月干缘僧可闲志圆谨题”
我所见到的宋版《碛砂藏》卷末题记多类此,明确指出时间、刊经地点、刊经价格、施经者的地区及其缘由。元代的经卷末题记则不同于此,虽然内容似乎也包括了这几项,但功德主多为官員,如管主八(图)。
元代经卷据统计共有一千六百余册,我尽我的时间之内翻阅了五六种。《大乘阿毗达磨杂集论》卷第十一卷末题记曰:“劝缘都功德主右荣禄大夫行宣政院使张闾谨发诚心捐舍净财/壹佰锭刊雕大藏经文鸠兹胜力端为祝延/今上皇帝圣寿万万岁/皇后齐年太子诸王福寿千秋文武官僚常居禄位更愿/佛日增辉法轮常转次乞保佑身躬康泰禄算增崇合衙眷爱如意吉/祥上世宗祖咸遂超升法界冤亲俱圆种智/大元国岁次丙午大德十年正月初一日意愿。”这条题记的用语与管主八在《大宗地玄文本论》卷三末的题记有相似之处。经查,该卷可补国家图书馆和陕西本之缺。
有的题记依旧反映了民间助资刊刻的情况,比如“敬四”隋达磨笈多译《摄大乘论释》卷第四的题记:“平江路碛砂延圣寺比丘志明发心舍施白米一十二石恭入刊经局/人匠食用助刊大藏经板所生功德仰酬/佛祖之恩下报生成之德普为有情同兹利乐大德十年五月日意。”这条题记可补国家图书馆藏本之缺。
再说《大宗地玄文本论》卷三,由于此卷上有管主八的长篇题记,记载了西番文、河西字大藏经的刊刻工作,受到此项专题研究者的重视。起初是王国维等人在日本善福寺所藏的《碛砂藏》中看到这段文字,以后人们陆续得知太原的崇善寺、国家图书馆亦存该卷佛经,并有完整的题记,使研究者可以更加方便地对这段题记记载的史实进行研究。我在普林斯顿大学与管理葛思德书库的马丁先生谈起此事,他竟然在书库中找到了《大宗地玄文本论》卷三,遗憾的是,此卷卷末管主八的题记只残存了前一半,后半无存。前一半中尚存关于西番文、河西字大藏经的刊刻事,起始曰:“上师三宝佛法加持之德皇帝太子诸王覆护之恩管主八誓报四恩流通正教累年发心……遂于大德十年闰正月为始施财募缘节续雕刊已及二千余卷又见江南闽浙教藏经板比直北教”,以下残。所残存部分,与国家图书馆所藏该卷的题记的最大区别,就在于“已及二千余卷”一语,国家图书馆所藏该卷,此处为“已及一千余卷”,缘何有此差别,尚待考证。
另有一条题记是在元代延祐年间(-)所刊“驾一”宋施护译《佛说大方广善巧方便经》卷二之末。此卷佛经函套内有一纸条,曰:“此中有延祐二年碛砂版善巧方便经,为向来所未知。”字迹似钢笔水,不似上面提到的屈万里的笔迹,不知是否胡适先生的遗珍?卷末题记曰:“平江路碛砂寺大藏经局伏承/妙明圆悟普济佛心大禅师本路嘉定州大报国圆通寺/住持比丘明了伏睹本寺刊雕/一大藏经版胜事思念/法宝胜缘千生难遇夙(以下多字磨损)/四恩下资三有法界有情同沾利益/延佑二年岁在乙卯八月日题。”其实宋元以来的几部《大藏经》中均收录了此经,国家图书馆便有藏本。
《根本说一切有部毗柰耶》卷第十一卷末题记仅残存一行:“平江路碛砂延圣寺比丘志颐情旨伏自行年庚戌五十七岁七月。”庚戌就是至大三年,志颐此时主持寺中刊经事宜,亦见载于其他《碛砂藏》中。
近年一些研究者已经注意到了杭州众安桥北杨家印行的扉画[9],在《碛砂藏》的元代补刊中很醒目,其刊工为杨德春。《阿毗达磨大毗婆沙论》卷第一百九十一的卷首扉画就是这样一幅扉画,其卷末题记曰:“至大三年()六月日住山志明谨题。”扉画用纸与正文用纸不同,艾思仁先生因此推想扉画的印刷与正文的印刷不同时或不同地,以至出现如此的区别。
除了宋元版佛经,还有一些补版也相当有意义。《根本说一切有部毗柰耶》卷二十的卷末有补裱的书牌及韦驮像,书牌内空白,书牌旁有一行小字:“崇文门里单牌楼裱褙胡同胡家印造。”另一卷佛经《阿毗达磨大毗婆沙论》的卷末有同样的修补,书牌旁有同样的一行小字。由于一般认为这部《碛砂藏》有明代补刻的八百多册[10],那末这行小字为我们提供了这部《碛砂藏》明代在北京补版印行的具体证据,也对北京大悲寺所藏一部《碛砂藏》的缘由进行了提示。
由于胡适先生的文章,普林斯顿大学所藏《碛砂藏》中的“天龙禅寺”的明代刻本,特别引人注意。行前,善本部的李际宁先生希望我能代他查阅这些“天龙禅寺”刻本,国家图书馆所藏“天龙禅寺”本,全为《大方广佛华严经》,存卷一、二、三、四、五、七十二、七十四、七十五、七十六、七十七、七十八、八十。国家图书馆所藏卷一末有题记曰:“谨募众缘重刊大经全部功德仰视/皇图巩固帝道遐昌正教流通众生饶益者/元年己卯岁春天龙禅寺住持比丘行满敬识。”这三行字镌刻在莲花形书牌内,书牌右侧有一行小字:“版留杭州府城南天龙禅寺。”书牌左侧也有一行小字:“余姚夏伯坚刻。”这条题记将捐款人、刻经者、刻经时间及经板保存地均交待明白。李际宁在另一篇文章11中曾经阐述了国家图书馆所藏《碛砂藏》中的永乐年间补刊部分的题记,补刊的地点也是在杭州。在葛思德书库,我共看到三卷“天龙禅寺”本,俱属《大方广佛华严经》,系卷第五十一、五十二和五十六(图,,)。卷五十一的卷末题记曰:“杭州府仁和县东里坊居住奉/佛信士冯玘上侍母亲童氏妙贞同妻王氏福缘/男冯瑄女三官奴/发心施财刊此经一卷所冀现生增长福田来世圆成妙果/四恩等报三有均资者/己卯春天龙住山行满题。”卷五十二卷末题记曰:“钱塘县城南上隅和平乡河下居住奉/佛女善人徐氏妙善上同母亲李氏妙圆/男孙三官保次男孙添寿/发心施财刊此大经一卷所冀善芽滋茂罪障消除家道/安和子孙昌盛见世福田增长来生善果圆成者/元年正月吉辰天龙住山行满题。”卷五十六卷末题记曰:“松江府上海县长人乡十八保省殿子庙界重字圩居奉/佛弟子盛慧质同室张氏善嘉施财刊此/大经一卷功德求荐亡妹盛氏安贞存日原命辛卯于/洪武甲戌(二十七年,)岁在五开卫中朝千户所正寝身亡承此良因/洗涤妄尘超登华藏仍冀慧质一门人口现生增长福田/来报圆成妙果者天龙禅寺住山行满题。”这位助刊者的缘由十分明确,其妹早卒,故刊经以超度亡灵。千户所是卫的下级单位,明代治安机构。胡适先生曾经认为“元年己卯岁”是指明建文元年,因后来避讳而挖改掉“建文”二字。己卯固是建文元年,但将葛思德书库的三册和国家图书馆所藏通观起来,其挖改痕迹并不明显,尤其第一卷卷末的牌记之完整(图6)。或许雕版时已经不是建文年号,为纪念建文帝遁身佛门的传说而特以“元年己卯岁”为说,此乃本人臆测,尚请方家指正。关于国家图书馆所藏行满主持刊刻的《大方广佛华严经》诸卷情况(卷五、卷七十二、卷八十题记图),李际宁先生在《中国版本·佛经版本》一书中有专章介绍,可以参见[12]。明建文元年天龙禅寺刻经的资料线索不多,研究似尚薄弱,这些资料希望能有助学界。
承普林斯顿大学葛斯德书库的艾思仁先生见告,纽约公共图书馆还藏有一些《碛砂藏》零本,亦为美国人吉礼士(L.V.Gillis)从中国购回。艾思仁先生关于美国人吉礼士从中国所购书的缘由及这些书后来的大致去向,有专文介绍[13],此处不赘言。但这一部分《碛砂藏》零本很有特点。
纽约公共图书馆版画与印刷史研究的资料在单独的一间阅览室,需要提出申请并预约。幸好有艾思仁先生事先已告诉我索书号,纽约公共图书馆没有书本式的善本书目,所有的书目均在电脑的数据库中,如果不知道准确的书名或不能利用其他查找途径的话,那才是手足无措。我看到的该馆所藏《碛砂藏》是《阿差末菩萨经》和《佛说秘密三昧大教王经》。《佛说秘密三昧大教王经》仅卷二之册,系黎庶昌旧藏,经折装,共十一纸,首叶有一枚大印“遵义黎氏拙尊园珍藏”,旁边一枚小印“杨星吾日本访书之记”。该卷背面也钤有“遵义黎氏拙尊园珍藏”之印,共十三处(图1),似可见其珍重。我没有看见卷末的题记,但艾思仁先生的文章指出它们刊刻于元大德五年。其扉画风格与《阿差末菩萨经》的扉画颇一致而并不相同。这些扉画的特殊之处,是它们具有的藏传佛教风格(图7)。《阿差末菩萨经》卷一至卷七,每册一幅扉画,扉画为“陈昇”所画,其刊工有“孫祐”、“袁玉”、“陈宁”,正文刊工有“滕秀”,其余仅留单字的刊工不赘录。陈宁不仅参加《碛砂藏》,还参加了《至大重修宣和博古图》的刊刻[14]。《阿差末菩萨经》及其扉画国家图书馆亦有收藏,刊工和画风基本相同。
《碛砂藏》的刊刻源流、主持人、宗教史意义,都已经有若干文章介绍,此处无意赘言。但是我所看到的普林斯顿大学葛斯德书库和纽约公共图书馆藏的数册《碛砂藏》,其题记、扉画、刊工、刊刻价格、印章诸项,对于充实宋元明时期杭州印刷业的记载,充实对北京地区刻书业的认识,研究宋元本《碛砂藏》的递藏,或有借鉴意义,故备说于此。
国家图书馆所藏《碛砂藏》的资料,承李际宁先生帮助查找核对,特此致谢。
本文的部分内容曾发表在《文献》杂志(2)中,限于当时的版面和时间,现在又作了一点补充,特此。
[1].北京西山八大处有大悲寺,元代所修,明代在院内建大悲殿,清康熙年间改称大悲寺。国家图书馆收藏有明嘉靖年“大悲殿修建记”碑之拓片。不知是否即庋藏《碛砂藏》所在。
[2].胡适“记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的葛思德东方书库藏的碛砂藏经原本”,《大陆杂志》,第十九卷第十期。年11月。
[3].李际宁“北京图书馆藏《碛砂藏》研究”,《北京图书馆馆刊》年第3期。
[4].何梅《汉文佛教大藏经介绍》,宗教文化出版社,年。
[5].山西人民出版社,年。
[6].汤一介“简介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所藏《碛砂藏》”,《首届国际法门寺历史文化学术讨论会——论文选集》,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年。
[7].同2。
[8].李际宁在《中国版本·佛经版本》中说:“宝祐六年(),碛砂延圣寺发生火灾,……有一种观点认为,现在存留的《碛砂藏》南宋原版《大般若波罗蜜多经》的板木,几乎就在这次大火中全部烧毁,现在存世的碛砂藏《大般若经》,几乎都是用元刊妙延寺版补配的。”
[9].参见4和8。
[10].同2。
[11].李际宁“‘武林藏’之我见”,《佛学研究》年第四期。
[12].江苏古籍出版社,年。
[13].SorenEdgren,“L.V.GillisandtheSpencerCollection”,?TheGestLibraryJournal(2)
[14].王肇文《古籍宋元刊工姓名索引》,上海古籍出版社,年。张新鹰《陈宁其人及回鹘文八阳经版刻地——读冯家昇先生一篇旧作赘言》,《世界宗教研究》,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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