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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上次放假，有爱阅读的学生请我推荐书目，在我开具的不算很长的书目单中，包括了毕淑敏的《我很重要》《面冰十年》、龙应台的《目送》《亲爱的安德烈》。

回校后，与学生聊天，谈到当代最红的两位女作家，我问：毕淑敏与龙应台，你更爱哪一个？

其实，这不是个选择题。两位作家，风格各异，她们的作品都挺吸引人。

二

二十几年前，我第一次读到毕淑敏的《我很重要》，激动不已，热泪盈眶，那些闪耀着思想光芒的话至今记得：

“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我不重要。作为一名普通士兵，与辉煌的胜利相比，我不重要；作为一个单薄的个体，与浑厚的集体相比，我不重要；作为随处可见的人的一分子，与宝贵的物质相比，我不重要。”“可是，每一个单独的我，到底重要还是不重要？”“对于我们的父母，我们永远是不可重复的孤本，假如我不存在了，他们就空留一份慈爱，在风中蛛丝般飘荡；俯对我们的孩童，我们是至高至尊的唯一；相交多年的密友，就像沙漠中的古陶，摔碎一件就少一件；我对于我的工作是不可或缺的主宰……”

“是的，我很重要。重要并不是伟大的同义词，它是心灵对生命的允诺。”

二十年后，再读这段文字，我还是被深深地打动，它深深地影响了我的教育理念和教育思想。

我们之前的文化和教育，犯有一个错误：只强调群体的意义，忽视个体的价值；群体总是伟大的，个体总是渺小的。所以过去我们不太重视个人的发展，我们几乎没有想过要给每个学生的个性发展以足够自由的空间。我们不明白，否定个体的存在价值，也就必然不承认个体的独立人格，没有独立的人格，就没有自由的意志，个体无健全的人格，群体也就变成了不健全的群体。没有每个人充分自由的发展，也就不可能有群体长远的进步。

三

从此，我爱上了毕淑敏的文字。可能与她既是内科主治医师、心理咨询师又是国家一级作家，既是北师大文学硕士又是心理学博士的多重身份有关，毕淑敏的文字总是体现出一种睿智；生动的笔触下总有丰富深邃的思想可以启迪人的心灵。

比如她用平实的文字教我们学会倾听。如果“听到雪落的声音，却感觉不到肃穆；听到儿童的笑声，却感受不到纯真；听到旁人的哭泣，却体会不到他人的悲苦，”那么我们即使“听到内心的呼唤”,也“不知怎样去关爱灵魂”。

她也用平实的语言，教我们自信。“我们可以不美丽，但我们健康；我们可以不伟大，但我们庄严；我们可以不完美，但我们努力；我们可以不永恒，但我们真诚。”

也许有人会说，毕淑敏的散文就是心灵鸡汤，即使身处雪域高原，面冰十年，作者也会用那支神奇的笔，把所有的苦难化为一个个经典的励志故事，但我认为在励志之余，作者对年轻心灵的关照和理解，对人生与生命的睿智思考，时时显耀着理性的光辉，让人生不会迷茫。

四

而台湾作家龙应台的文字，正如书评家所说：“温柔婉转，仿佛微风吹过麦田。”作者笔下的亲情，纯真平淡，缠绵美好，暖暖的，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勾起你回乡的欲望，总是在不经意间击中你内心最柔软的角落，“像一条柔软的丝带，诱出你深藏的记忆，”让宿醉难醒的情绪湿润你的眼角，惆怅难眠。

譬如《雨儿》，年老痴呆的母亲，“天微微亮，就轻轻走到我身边，没声没息地坐下来”。我说：“干嘛起这么早？给你弄杯热牛奶，好吗？”她不说话，无声地觑了我好一阵子，然后轻轻说：“你好像我的雨儿。”我抬起头，摸摸她灰白的头发说：“千真万确，我就是你的女儿。”她极惊奇地看着我，大大地惊讶，大大地开心：“就是说嘛，我看了你半天，觉得好像，没想到真的是你。说起来古怪，昨晚上有个人躺在我床上，态度很友善，她也说她是我的雨儿，实在太奇怪了。”“昨晚那个人就是我啊。”我把冰牛奶倒进玻璃杯中，然后把杯子放进微波炉。“那你又是从哪里来的呢？”她又一脸困惑……

这样的母女对话，温馨温暖，背后却又总让人生出一丝伤感、惆怅甚至凄凉，总会让像我这样已入知命之年的人不自然地想起自己的母亲。我的母亲早已去世，而身边的亲人也在慢慢地远离，这样的场景，总会让我不期然地想起龙应台的另一段话：“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渐远行。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五

两位作家，一个重“理”，一个重“情”。文笔却同样朴实细腻而优美。下面的话，你能分清哪是毕淑敏的、哪是龙应台的吗？

“他的质问，像留在皮肤深层的刺青，静静地跟着我长。”

“有一种寂寞，身边添一个可谈的人，一条知心的狗，或许就可以消减；有一种寂寞，天地茫茫无边无际无着落，人只能独自面对，孤独修养。”

“与书隔绝的日子，心无家园。”

“我相信在每一个成人的内心，都潜伏着一个天真的孩童。只不过随着时光的流逝，蒙上了世故的灰尘。”